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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冲喜娘子,持家有方 > 第56章 56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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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小顺一边安抚幸存的几个人,一边差人去喊吕探长,让他们帮忙去江边捞人。然后火急火燎的往修家大院赶。修家沉船的消息像长了腿一般,正午那九名沉入水底的死者家人就哭天喊地的堵在了修家绸缎庄门口。

    蔡小顺来到黛墨苑,见其紧闭着门,修子墨已经第二天没来绸缎庄,绸缎庄有人问起蔡小顺,他谎说修子墨身体抱恙,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大少爷到底怎么了。没办法,蔡小顺只能去找老爷。

    修老爷听闻猛然站起身,头一昏,差点又倒下去,香凝上来搀,被修老爷轻轻一甩手挡回去。“我自己还是能站起来的。”

    九个伙计的家人几乎全体出动,年迈的双亲有些侯在岸边,心急如焚的望着茫茫无际的江水。剩下的组成一队在人头流动着的街道上,十分招眼的堵在绸缎庄门口,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修老爷的黄包车停到了绸缎庄的门外,被人一眼认出,“这不就是修老爷吗!大伙儿要人就问他要!今天一定让他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们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请大家稍安勿躁。能否给修逸一个面子——”修老爷想稳住众人的情绪,起码得把他们请到屋里详谈,怎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激动又满含愤怒的声音打断,“修老爷!我们的家人如今是死是活都不可知,你让我们稍安勿躁,说得轻巧!”这一声如陈胜吴广揭竿起义一般,其余的人原本有些忌惮修老爷,如今见着真人只是一个行走不便的糟老头子一个,嗓门也都提高了几分。几个女人甚至拉着路人,声声哭诉,手指还指向修老爷的脸。

    陈海隔岸观火,看着修老爷老态龙钟的一张脸,佝偻着背,心里就莫名舒坦。船上的十五个人,跟船送货都经验十足,有几个新手也是擅水性,为了以后能够受用,更是好好表现,一分不敢懈怠。怎么会一船人都等到水湿了脚才有所警觉——有人在茶水里下了药,正好又和杜金梁不谋而合。下药不是陈海亲自动的手,一个管账的不便参与送货的事,但此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是他向柳玉寒出的点子,这几日天气晴好,船上也拉了好几个大客要的绸缎,蔡小顺在他们上路前千叮咛万嘱咐,但暗箭难防,走了上千次的康庄大道还是翻了船。

    那些丧夫丧子的老弱妇孺情绪渐渐高涨,眼睛涨红,一步步逼近了修老爷。绸缎庄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屋里的绣娘也停下手中的活,过来看个究竟。一方是和自己一样,都是穷苦老百姓,守着一份活养家糊口,死去的伙计有几个还是常在眼前晃的年轻孩子;另一方是给自己工钱的爷,修老爷虽养病家中,可是之前待她们也不薄,少当家就更不用提了,更是一个好人。平日里七嘴八舌的绣娘,今儿个都闭了口,说什么都不对。

    修老爷的脸色愈发苍白,握着拐杖的手不住的哆嗦,蔡小顺忙搀上去,终于忍无可忍,“吕探长已经在搜人了,我们家老爷一直病着听了消息也亲自赶来。等下我们绸缎庄的人也去江边探探。出了这种事,大家谁都不想看到,能不能念在主雇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各位能不能请屋里说话,这样堵在路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岂不是也让别人看了笑话,这里好歹是你们家人工作的地方。”

    蔡小顺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终于使躁动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几个比蔡小顺年长一些的妇人也是见过蔡小顺的,以前还和她们的夫君一起喝过酒。

    “修老爷,蔡小顺,我们只是一个女人,孩子的爹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也是害怕啊!”一个妇人满脸踌躇,困苦不已。

    “大家也都缓一缓,我们就给他们半天时间,看他们怎么交代!我们走,再去岸边等等消息,他们也是逃不了和尚逃不了庙!”

    两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类似主心骨的人开了腔,总算大部分人已经不再哭闹,平静了下来。几个年长的妇人虽然还是面红脖子粗,但少了人帮衬着,嚣张撒泼的气焰终究还是灭了下去。这几个是沉船者的嫂嫂辈的人物,平常在家里便宜尽占,如今却极力表现和睦的叔嫂情谊。蔡小顺看的明白,这几个人只是想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事情闹大,多得一些钱财。几个人不甘的离去,临走张牙舞爪,指桑骂槐,还动作一致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修老爷扶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在蔡小顺的搀扶下上了黄包车。“老爷,这种事以前我们也遇到过,事后还不是虚惊一场,化险为夷。您和大少爷这次也请放宽心。”

    蔡小顺在绸缎庄多年,从没见过修老爷如此“弱不禁风”,被几个妇人逼的节节败退,心生凄凉。可是之前发生的几件误伤的事和今日沉船之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之前绸缎庄里也有人猝死,那过世的老孟自己瞒着病,心疼药钱不愿看病,才致使自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老孟的死本和绸缎庄没有任何关系,修老爷体恤他已年迈,才散了一些银子。没想到这事就被好事者以讹传讹,传成了是修家长期压榨工人才酿成了这桩惨案。修老爷明明是出于好心给了银两,也被人抓住了把柄诬陷是做贼心虚,为了息事宁人。流言蜚语修老爷也不想理会,他知道这些子虚乌有,多半是生意上的敌人眼红生妒,恶语中伤。他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索性就不辩不驳。公道自在人心,老孟年迈的妻子亲自上门感谢修家,谣言自此不攻自破。修家常处在风口浪尖上,可是年轻的修老爷却越挫越勇,开辟了一番新天地。现如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又是另一番景象,树大招风,多少人觊觎修家的绸缎庄,暗地里使绊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修老爷隐隐也觉得事情古怪,送货的船常年翻新更换,用的都是最好最牢固的船,怎么会突然渗水。现在船也沉了,相当于死无对证。修老爷虚弱的招招手,蔡小顺会意忙把耳朵凑上来,“有些……蹊跷,多加留意……”

    蔡小顺待老爷走后,趁陈海解手的时候,跟着去了茅房,但陈海拒不承认此事和他有关。蔡小顺转念一想,老账房先生病了,这几日的工作都压在陈海身上,陈海也确实规规矩矩的工作,没看到他也跑船的人有任何来往。蔡小顺觉得错怪了他,正想和他言和,陈海已经走了,蔡小顺也不想自讨没趣,心里也对那夜的事有些介怀,正午蔡小顺也留意到,陈海一直嘴角带着不易察的笑看着别人来绸缎庄闹事,想到这里,蔡小顺更是不想追上去,事情一大堆,蔡小顺唯有默叹——大少爷,你现在在哪里啊!

    蔡小顺有些不安的来到打捞沉船的地方。吕探长的人已经连续在江里打捞了大半个时辰了。

    “吕探长,可有什么发现?”洪全喜一眼就望见江边伫立的吕探长。吕探长四十好几,方眉显得一脸正气。耳鬓处已经掺了三分之二的银发,再加上眼角叠着好几道细密的细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那种长期处于忧思中的人。

    “到现在还没什么发现,今天江水有些急,再过一段时间,即使捞出来恐怕也凶多吉少。你们还是做好准备吧——”吕探长看了一样同样等在江边的九名沉船者的家人。

    洪全喜没接话,他也心知肚明,这次的事确实闹大了。“吕探长,关于这次沉船之事,洪全喜能不能向您打听一二?”

    吕探长言简意赅:“请说。”

    “这次的事是人为还是意外?”洪全喜说完看着吕探长转头望向一望无垠的江水,伴着江水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你如果这样问,应该也大概知道了些什么。我们的人发现飘到江面上的一些船板有问题。你们修家这次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件事不宜立即查,容易打草惊蛇。”

    虽然这个结果洪全喜早已料到,但是听吕探长这么一说还是十分震惊。正在沉思的时候,江边传来一阵呼喊,“是刘运!”

    吕探长一个转身大步朝人群飞奔,洪全喜跟在后面明明比他年轻近二十岁,还是赶不上他的速度,探长果然不是吃素的,把人捞上来的几个绸缎庄的伙计把刘运的身体放平后,都满脸焦急站在一旁一筹莫展。“让开,都傻站着干嘛!”吕探长说完掐过刘运的人中,然后双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的往下压,不知道压了多少下,洪全喜蹲下身子,碰到刘运凉的似冰的手,又看看他苍白发青的一张脸,也渐渐由刚才的大喜落到大忧。

    “探长,刘运他……您停手吧,再压也是徒劳。”人群里已经有人在劝,洪全喜抬眼看,是躺在地上刘运的邻里王大江。平日里这个鼻音很重说话拖音小时候烧坏了脑子的大男人一说话,大家会不带恶意的拿他开玩笑,此刻谁都笑不出来了。王大江抬起肥厚的手背满脸抹泪,洪全喜眼睛发红,一半悲恸,一半愤懑——到底是谁在背后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吕探长置若未闻,一下下的按压刘运的胸口。终于地上又冷又硬的刘运“活”了过来,从嘴里喷出一大口水……众人欢呼,吕探长接过手下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沉声说:“赶紧给他披上厚衣服,通知家人。”人群中有人小声的提醒:“刘运是个孤儿,还未成家。”

    吕探长也不再说话。地上的刘运睁着不明状况虚弱的眼睛,被王大江背在了背上。其余失踪者的家人远远看到这边有情况,跑来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夫君或者兄弟,由期待又变作了哀恸。只有两个中年女人却不依不饶的拉着洪全喜的袖子不放:“人在做,天在看,这次你们修家休想逍遥法外!”这一嗓子下去,人群又躁动了起来,过来围住了洪全喜。

    “安静!这么多人都在冰冷的江水里捞人,你们在这边拽着一个孩子的袖子又有什么用!现在不是救出了一个人了吗!你们不要吵,再吵就是妨碍公务!”吕探长不疾不徐的说道,但没人改不买他的账。那两个挑事的女人,立即松了蔡小顺的袖子,吓的花容失色。其余人经历丧夫丧子之痛,早已哭到麻木,被人一挑情绪就激动起来,被人一喝,又立马焉了下去。

    “吕探长,我们信你,我们家毛毛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还没有娶妻生子,我们也只有毛毛这一个独子,你们一定要救他啊!”

    “还有我家的思良,他平日一双鞋都要穿上好几年。我每次给他做的新鞋子,他都藏着舍不得穿……”

    “吕探长,求您了……”

    七八个年迈的老人家老泪纵横,话也说得语无伦次,都围住这个刚才救活了人的吕探长,妄图把希望寄予在他身上。

    蔡小顺略带感激的望了一眼吕探长,他把自己称为“孩子”,让蔡小顺心里一暖,他又为自己解了围。洪全喜刚才确实已经没了主意。一方面他因为知道内情,但是又因听了吕探长的嘱托,不敢打草惊蛇,在这时为修家申辩,另一方面他刚刚才见刘运从一具“尸体”起死回生,他感叹生命脆弱的同时,又暗暗焦急其余八个人的下落。吕探长微微颔首,没有做半分停留,继续指挥手下去寻人。

    修家沉船的消息很快被探子带到杜家,杜金梁觉得总算为女儿撒了一口怨气,悠哉的对着金丝雀撒了一把鸟食,恶狠狠的自言自语:我杜金梁从来就不是什么好鸟,今天就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惩戒。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江边,吕探长和修家绸缎庄的两行人一直搜到傍晚时分,个个累得筋疲力尽。溺水的时间越久,生还的可能就越小。目前为止,除了刘运外,又捞上来三个人,捞上来时身体已经僵硬,任凭吕探长怎样抢救,三个人还是长眠不醒。

    吕探长也觉得再打捞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摆摆手撤退了手下,临了又朝蔡小顺投了一眼,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等候的人群渐渐失去了耐心,两个长舌妇又一直煽风点火,吕探长人在的时候不敢撒野,她怕他们因为官商苟且,互相包庇。吕探长前脚走,她们后脚就围住了蔡小顺和绸缎庄的几个伙计,大呼着让修家赔这八条人命。丧子丧夫的人已经也早已经哭肿了双眼,被两个情绪高昂的领头羊这么一煽动,个个都似失了理智。

    “都住手!”不知何时,拄着拐杖的修老爷也来到了江边。

    一群人停顿的空档,修老爷把蔡小顺招手喊了过来。“我愿意以修家绸缎庄近百年的声誉来保证,我修逸一定会给你们八家一个交代。请不要再为难和诋毁我的家人和绸缎庄。”江边凑热闹的人不少,一路上走来,修老爷也听到许多人对修家指指点点,声音最刺耳的就是围住蔡小顺那两个精瘦的女人。

    修老爷话刚落音,一个女人便嚷开来,“我们失去的是活生生一个亲人,早上出门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你说!你能一家赔给我们多少银子?”女人的目的终于被自己恬不知耻的挑明,还假模假样的用手帕擦了擦根本没有流出泪水的眼角。

    香凝见这个泼妇式人物边说话边跳着脚一步步靠近老爷,忙上前来挡,却被他轻轻拦下。香凝毕竟服侍了老爷多年,此刻他清清楚楚的露出一丝病前常会出现的那种成竹在胸的表情,“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身材消瘦的女人刚才伸长的脖子不由得缩了回去,得知船翻自家的小叔子凶多吉少之时,虽然她一直忌惮公婆偏袒他,私下里也常看他不顺眼,也曾暗暗咬牙切齿恨他怎么不去死,但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起初她还真心酸了几分。但随即又发生了一件事,又让她狠下心来觉得这是一个捞财的契机。早上有人潜入他们家并用短剑插了一张纸射穿了自己房间的窗户,这人似乎早已料到今天修家的货船会出事并且连自己的枕边人一早出门都摸得一清二楚……对于纸上透露的事她感到震惊,同时又对那个契机动了心。而现在,她刚才的表现似乎太过于露骨,可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女人心一横说道:“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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