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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孙！你对严嵩和清流怎么看？”
此刻他已经开始享受和朱翊钧对话的过程，问了一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希望能得到启发，甚至隐隐期待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朱翊钧心中一紧，这个问题关系到朝堂政局走向，也会影响皇位归属，得慎重回答。
从他和裕王的利益出发，肯定是要扳倒严嵩才对。
毕竟严嵩是支持景王的最大力量。
但朱翊钧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严嵩毕竟已经掌权十几年，天下到处都是他的党羽。
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
抵御鞑靼、建奴、倭寇得靠他。
收税、赈灾得靠他。
如果贸然倒严，说不定大明立刻就乱了！
而且还会造成权力真空。
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孩，毫无羽翼。
根本接不上。
那些清流恐怕会一拥而上，窃取权力！
那些从道不从君的清流，可以说是完美继承了儒家思想的阴面，都是一个个的道德泥偶，表面上道貌岸然，正大光明，一言不合就敢辞官，敢抗上，但其实在意的不过是自己那点儿名声，有一个算一个，空谈误国的多！
嘉靖朝还好，有嘉靖和严嵩压着，只是露出了一点儿苗头，到了万历时期，顾宪成在东林书院讲学，东林党崛起，清流变成了东林党，更是把大明朝局搞得一团糟！
到了那时，这些所谓的清流“道”也不从了，从的完全就是政治利益！
清流以言官为主体，陷于党派、地域之争，利用风闻奏事的权力搅风搅雨！互相包庇，“科不拾道，道不拾科”，从来不会自相残杀，就算转任其他系统，也永不纠弹！
而在京城，却利用“京察”考核官员的机会公然索贿！在地方，代天子巡狩，地方官甚至在门前跪迎，下去一趟，巡按查盘、访缉、馈遗、谢荐等一系列“孝敬”高达几万两银子！
被称作“台使之害”。
社会上给清流御史们起了个外号“抹布”，意思是只为别人干净，全然不顾自己肮脏！
而且他们极为迂腐！
比如，明朝灭亡的前几年，崇祯问清流领袖刘宗周，地方督抚应该选什么人去任职？
刘宗周说：要用极为清廉的人！
崇祯说：也要看才能吧？
刘宗周从气理的角度布拉布拉一大堆，把崇祯整得很无语！
李自成都快打到北京了！火烧眉毛了！
竟然还要用极为清廉之人！
可不可笑？
还好崇祯用了洪承畴，才把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还有火器！
崇祯对西方火器尤其是西方佛郎机大炮很感兴趣，想引入对抗满清八旗！
这是很有远见的想法！
可刘宗周上疏说：国之大事以仁义为本，不应专恃火器！火器无益于成败之数！
有了火器，将士心中就有了依赖，天下战事坏就坏在这上面！
还是应该效仿宋朝的“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
更要命的是后面一句话：若堂堂中国，用洋人铸炮小器，恃以御敌，岂不贻笑边方？
和后世面对西方坚船利炮的那些清朝顽固的保守派是不是如出一辙？
可不可笑？
对于这些历史掌故朱翊钧前世都是熟读了的，对清流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清二楚！
清流，简而言之，可以理解为保守派！
里面的确有很多清官，也有一些干臣能臣，比如说邹应龙，像这样的他会好好保全使用！
但里面更多是一些食古不化的迂人，甚至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于国计民生，甚至大明国运，都是弊大于利！必须好好提防！
此时如果让他们坐大，等于让明末党争的乱局提前上演！
对大明绝对有害无益！
想清楚了这些，朱翊钧缓缓开口道：“孙儿以为，严阁老是黄河，清流是长江！”
嘉靖眉毛一挑，这个孙子太对他胃口了！
他平生最喜欢打哑谜，故弄玄虚，让臣下去猜！
朱翊钧完美继承了自己的爱好！
“嗯，你继续！”
“黄河水浊，时常决口、改道，给两岸百姓带来深重灾难！”
“长江水清，但也不是安然东流，一旦泛滥，和黄河又有何异？不一样是千里泽国、人畜无存吗？”
“到了那时，清水浊水就没有区别了，什么水清濯缨、水浊濯足，完全是胡扯，清水一样淹死人！这是从害的一方面说！”
“也要看到，黄河、长江都浇灌了其两岸万里良田！从上古时期就孕育了灿烂辉煌的文明！它们都是我华夏民族母亲河！这是从利的一方面说！”
“今天清流攻击严阁老，可没有严阁老，谁能替皇上遮风挡雨？谁来掌舵？我大明这么大一个国家，这家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现在那些清流上台，孙子可以肯定，一定没有严阁老治理得好！
“可如果没有清流在一旁敲锣打鼓，又极容易一家独大，严嵩就会泛滥成灾！因此，那些清流也不是全然无用！”
“所以，孙儿斗胆把他们比作黄河、长江，就是这个意思！”
“黄河也好，长江也罢！水浊也好，水清也罢！没有分别！关键看谁用！怎么用！用到什么程度！”
“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垃圾是放错位置的资源！资源放错了位置，可能就变成垃圾，用过了头，甚至能变成毒药！”
“万物都有阴和阳，保持平衡才是最好！任何一面偏废，都不是我大明之福！”
“有皇爷爷这样经天纬地的明君在位，总理社稷、调和阴阳，满朝悍臣皆是忠臣！”
“所以，这就是皇爷爷为什么罢杨廷和、张?，杀夏言、曾铣的原因，也是为什么黜张璁、桂萼的考量！”
“不知孙儿说的对不对，请皇爷爷训诲！”
说完，朱翊钧跪了下去！
安静！
寂静！
一旁的李芳张大了嘴！
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此时他内心的震惊了！
世子说的这些道理，他内心也明白，可如果让他说，他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皇孙引经据典，举重若轻，比喻恰到好处，把道理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就算是那些饱学翰林，听了肯定也会拍案叫好、心生惭愧！
这......真是神异！
嘉靖也彻底动容了！
这个孙子......把朝局剖析得极为透彻，最后落脚又捧了自己，让自己不禁飘飘然！
一个念头在嘉靖脑海中更加光亮了，如此逸才，如果悉心培养，说不定.....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代雄主，开创大明盛世！
如同.......汉武！
而汉武的祖父正是汉文帝！
也是他一直推崇自诩的！
如此一来，他们爷孙和汉文汉武爷孙，何其相似！
在历史上，绝对是旷世佳话！
何况，如果真如陶仲文所说，朱翊钧跟上古黄帝有关，自己这份养育教导的功德绝对能与天地比肩，位列仙班不在话下！
嘉靖帝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如此开心了！
他下定决心，要全力培养朱翊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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