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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拍案而起,似乎下定了一个巨大决心,目光如此坚定,恍惚间让人觉得泛出电光!
几人困惑地看向他。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只能苦一苦百姓了,浙江全境百姓,加增三年赋税!”胡宗宪沉重地说道。
“部堂!”三人大惊。
胡宗宪历来爱民如子,此刻竟说要加增赋税,足见是锥心之举!
而且,如此行事,就算剿灭了倭寇,百姓未必领情,清流们会怎么说,皇上会怎么说,千秋史册上会如何说?
史笔如铁,谁能知晓?!谁能不怕?!
何况,浙江历来田少人多,俗称七山二水一分田。
加增赋税,如果激起民变,内忧加上外患,整个浙江就全乱了,到时候怎么说?
胡部堂的人头,胡部堂的名声,弄不好,就全交代在浙江了!
“苦一苦百姓”,这句话可不好说!
没有大担当的人,是万万不会往这个方向上想的。
三人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单膝下跪,道:“部堂如此大义,末将(下官)定肝脑涂地,誓要歼灭倭寇!”
他们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敬佩和担忧。
有这样的上司在,夫复何求?
作为军人,他们只能用舍生忘死来回报胡部堂。
胡宗宪的嘴角动了动,他想到了今年六月在严阁老家里的时候,阁老说,再苦一苦百姓。
当时他是多么不以为然,甚至为百姓鸣不平。
如今到了这个位置上,千斤重担在肩,才知道,如何上不负恩,下不误民,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事未经历不知难啊!
想要做点事情,掣肘太多,按下了葫芦起了瓢。
只能做选择,艰难的选择。
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荡平倭寇,换浙江,换大明东南万世之太平,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就算南直隶绩溪老家的百姓因此把自己的牌坊拆了,也在所不惜!
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
胡宗宪睁大了眼,目光如炬,道:“来人,立刻行文浙江布政使司!”
话音刚落,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道:“部堂大人,刚才您和几位大人议事,不敢打扰,江南巡盐御史邹应龙邹大人来了,在前堂奉茶呢。”
“他来做什么?”胡宗宪一惊。
巡盐御史归总理天下盐政大臣管,他这个总督再大,也管不到人家。
何况此时总理天下盐务大臣虽然是高拱,但真正管事儿的是邹应龙,人家管的是钱袋子,各路神仙无不相求,尤其是现在他这样捉襟见肘十万火急的总督,宁可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筹措军饷,这时邹应龙主动来见他,必有章程。
只是,邹应龙是清流的人,和自己这个“严党”如同水火,怕是不能来助他。
心中念头闪了数遍,胡宗宪也想不清对方为什么要来,只得道:“快请!”
毕竟是财神爷,不能怠慢。
一个身穿蓝色官服的青年官员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属下江南巡盐御史邹应龙,参见部堂大人。”
“邹大人使不得,快快免礼!”胡宗宪赶忙说道。
邹应龙虽然品级不高,但极为重要,就算是一省之总督也受不起这个礼。
胡宗宪心中纳闷,为何邹应龙如此屈尊。
“部堂大人肩负我大明万世基业,是大明国之干城,于情于理,都是要受我一礼的。还有,戚师傅,俞师傅,也要受我一礼。”
说完,躬身行礼,而且礼数很足,显得非常诚恳。
戚继光和俞大猷慌忙站了起来:“邹大人,万万使不得,我们两个大老粗,如何受您大礼?!”
两名将军大惊。
大明文臣节制武将。
尤其是御史出身的文官,最为骄傲尊贵。
即便他们是二品总兵官,也无需向他们行如此重礼。
“应该的,我是裕王世子的门人,您两位是世子爷的授业师傅,我自当代他行礼。”邹应龙笑道。
戚继光和俞大猷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想不到世子爷礼数如此周全,但还是赶紧上前扶起了邹应龙。
胡宗宪爷点点头,心中有了一线之明。
他仔细回忆起裕王世子,那个祭天大典上横压全场的孩子,竟然将邹应龙收为门人,这不得不令人惊异。
胡宗宪当天之后就离京了,浙江前方又军务繁忙,朱翊钧的种种神奇之事,包括精盐之事,他就一无所知了。
只知道本来给他供应军饷的鄢懋卿事败被杀,后续接任者变成了都给事中邹应龙,军饷就泡汤了。
只是,邹应龙今天为什么来到他总督衙门?
一上来礼数如此周全。
难道是看在戚继光和俞大猷的面子上前来给些钱粮?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现在是久旱逢甘霖的时候,多一点就比少一点好!
“邹大人,今天下着大雨,实现不知尊驾到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胡宗宪拱手道。
“部堂大人言重了,前方大战一触即发,您现在是最为紧张繁忙的时候,下官不请自来,事先又没有通气,实在是失礼,不过事情紧急,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邹应龙道。
“唔,既然如此,请邹大人明言吧,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给部堂大人送军饷!”
邹应龙的一句话如同惊雷,把签押房给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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