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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41章 邺城的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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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邺城在中国古都中的地位,有点像青城派在武林中的地位。

    说起六大古都,那是没它的份的,说起七大古都,它赶上了末尾。

    邺城之所以能赶上个尾巴,是因为它被史学家认为是殷墟的所在地,因此占了个中国最早的都城的名头,虽然成形的邺城与殷墟毫无关系。

    东汉末年,曹操击败袁绍,占据邺城,营建王都。

    邺城先后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朝都城,居黄河流域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长达四个世纪之久。

    邺城作为魏晋、南北朝的六朝古都,在我国城市建筑史上占有辉煌地位,堪称中国城市建筑的典范。全城强调中轴安排,王宫、街道整齐对称,结构严谨,分区明显,这种布局方式承前启后,影响深远。

    特别是它对后来的长安、洛阳、北京城的兴建乃至日本京都的宫廷建筑,都有着很大借鉴和参考价值。

    自从永和八年四月慕容鲜卑的辅弼将军慕容评统兵一万围攻邺城以来,已历时五个多月了。期间,燕国皇帝慕容?y先后派安东将军慕容垂、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人陆续率军增援,把个邺城围的如铁桶一般。

    慕容评虽然才能在慕容诸杰中较为平庸,但他掌握了一个原则,邺城可以进人,进的越多越好,但是绝不能出去一个,哪怕是只鸟。

    因为进的人越多,城内的粮食也就消耗得越快,邺城虽然被石虎建得城高壕深为中原第一城,但只能坐以待毙,因为没有人能来救援他们。

    当陈安随着刘猗冲进入邺城后,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邺城道路宽敞,楼台林立,到处都能看出依稀繁华景象,只不过大街上人迹罕见,极其干净,一尘不染。

    跟着刘猗催马向前走了许久,不见一个人,偶尔能看到几个士兵无精打采的扛着刀枪走过。

    陈安猛然醒悟,禁不住冷汗直流,邺城如此之干净,连一个绿树,哪怕是青草都不见,是被人吃干净了……

    偶尔大街上不知名的某个房舍内会传出嚎哭,呻吟,惨叫,抽泣的声音,宛若一座鬼城,若不是蓝天白云,秋高气爽,阳光普照,那真是在地下酆都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到了巍峨雄伟的皇宫。

    坚实宽厚的青砖砌筑的围墙高高耸立,顶端铺叠着层层青灰色的雕花弧瓦,排列得井然有序,精致的花纹依稀可见。平整的墙面上漆着鲜艳华贵的朱红之色,在暾暾红日的映照下,微微泛着明丽的光泽。

    进了皇宫,里面悄无声息,几个乌鸦见到人来,扑簌着腾身飞起,留下一串呱呱的哀鸣。

    大门后几名士兵正围坐在一口大锅旁,每人端着一只碗,在喝着汤,抬头看了看刘猗和陈安等百十来人,继续喝起来,给陈安的感觉是只要不是来抢汤的,一切从便。

    这诡异的场景越发让陈安不安了,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

    绕过这帮士兵,陈安不经意间忽然发现了大锅旁边零散在地的女人衣服,赫然还有白骨,最后发现了居然有一卷青丝……

    陈安忍不住呕吐了起来,快速跑到阶梯旁的角落里,不停的吐了起来,我靠……他们这是在喝人骨汤啊!

    刘猗却是见怪不怪,在旁边等着陈安吐完,伸手向前一指道:“陈将军,前面就是昭阳殿了。”

    “额,好,请刘詹事头前带路。”抹了抹嘴,陈安跟着上了台阶。

    进的殿内,陈安远远看见丹樨之上端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几名大臣、将领分坐两边。

    刘猗快走了几步,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刘猗拜见陛下。”

    “刘詹事,一路辛苦,平身吧。”

    冉智年轻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上余音不绝。

    “这位是大晋前将军谢尚麾下陈安将军。”刘猗介绍道。

    陈安向上拱了拱手,没有说话,他心道,我们晋人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司马聃。

    “陛下恕罪,陈将军出身草莽,一直是不拘小节。”刘猗为这尴尬场面解释道。

    “嗯,无妨。”冉智的话有气无力,很慢,仿佛不想消耗哪怕一点点体力。

    “谢尚怎么说?”坐在东侧的第一个浓髯黑脸将领开口了。

    “禀大将军,谢尚派遣陈将军及心腹亲兵一百,先随卑职前来邺城,以表诚意。”

    陈安心道,这就是冉魏大将军蒋干了。

    “啥?一百人?岂有此理,一百人能干啥?”西侧一位五旬文官诧异道。

    “禀尚书令,确是一百。”

    “你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嘛,这是唯一的机会,刘猗,这一个多月来,鲜卑人增兵数万,恐怕再难以出邺城了。”西侧第一个儒雅清瘦的文官责备道。

    “禀申太尉,卑职已尽力了。”

    “太尉,不要再说了,咱又没把玉玺交于刘猗,谢尚怎么可能发兵十万一举解了邺城之围,来一百那也是来了。”蒋干不满地道。

    太尉申钟反驳道:“大将军,你把玉玺交给刘猗,难道谢尚就能发兵吗?”

    “哎呀,不要吵了,咱来听听这位来自大晋的陈将军是如何说的吧。”司空条攸制止了这个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

    对啊,好不容易从大晋请来了人,还是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陈安。

    陈安挺起胸脯,一脸严肃地道:“奉大晋前将军之命,先将传国玉玺交给在下,由在下带出邺城,以示诚意,前将军确保立即发兵,解邺城之外——”

    “荒唐!传国玉玺,国之重器,交给你再发兵?用什么确保?”

    陈安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其他一切免谈!”

    “你……”申钟脸色变成了酱紫色。

    “谢尚是如此回复卑职的。”刘猗在旁证实了陈安的话。

    西侧几个文官相对无言,一起捋着胡须摇头叹息。

    “陈将军,你暂且下去歇息,稍后再给你答复。”蒋干沉声道。

    “那行,在下等你们决定,最好快一些。”陈安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大殿。

    “粗鄙,谢尚居然派如此粗鄙之人前来接洽,足见其毫无诚意。”刚才第一个表示质疑的文官,尚书令王简怒道。

    陈安停下脚步,小眼睛中射出精光,逼视着王简冷冷地道:“在下就是一个来取玉玺的军卒,不懂什么大道理,请尽快答复。”

    一时间,大殿内静了下来。

    骨瘦如柴的冉智打破了沉默,缓缓道:“众卿,我同意大将军的意见,我们如此困境,拿什么跟人家讲条件?”

    一时间悲凉之情,涌上了每个人心头。

    自从皇帝冉闵在龙城遏陉山殡天的消息传到邺城后,这种气氛就没有消散过。

    “传国玉玺也是大晋梦寐以求之物,完全可以再行交涉的,可谢尚只派了百人,简直形同侮辱。”申钟忿忿道。

    “陛下说的对,我们如此窘境,已经由不得谈条件了,把传国玉玺交由这个陈安吧,由他带走,好歹这还有百余人留在邺城。”蒋干做了最后的拍板。

    在人迹罕见的皇宫内溜达的陈安,听得昭阳殿东侧有吵闹,怒斥,哭泣的嘈杂声,就循声走了过去。

    见有几个冉魏军卒正在拉扯两个面黄肌瘦的宫女,看宫女哭的可怜,心中不忍,忙挡住他们去路,上前劝阻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嘛,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滚,你他妈的是干嘛的?在这里多管闲事!”一个军卒骂骂咧咧的挥手推开陈安。

    但手触到陈安犹如触到了一堵墙,纹丝未动。

    “咦?你小子是不是找死了?”几个军卒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白白胖胖的矮子貌似不是本地人,邺城哪有吃的如此肥胖之人?

    “不是,你们大白天,这还是皇宫,为何对宫女非礼?”陈安不解的问。

    “这位军爷,他们不是非礼......”其中一个宫女哭诉道。

    “哦?那他们要……”

    “他们是要吃了我们,呜呜……”宫女掩面而泣。

    陈安忽然想起了刚进宫时见到的那一幕,顿时反应过来了,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你是刚进城的晋人吧,等你在这里待上个把月,比我们还急。”一个冉魏军卒道。

    陈安心中叹息道,美女还是当年的那批美女,十五年前被石虎强行征调进邺城的一万余美女。

    她们可能是历史上最倒霉的一批美女了,当年是为了满足石虎的淫欲,而现今是为了满足士兵们的食欲。

    五名军卒不再理会陈安,不顾两名宫女撕心裂肺地哀嚎,拉着就往前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其中一名宫女发出一声惊呼:“小安子?你是小安子……”

    陈安一愣,许久没人叫我小名了,这……

    另一个宫女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军卒向陈安跑了过来,如鸡爪般的枯瘦双手抓住陈安衣袖喊道:“你是不是下邳鲁家庄人?你是不是叫小安子?”

    陈安身子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整个人好似被霹雳击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一双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流露出了难以掩饰惊讶。

    “我是下邳鲁家庄的,我小名是小安子,你是……”

    宫女瘦的两颊深陷,两只大眼睛甚是骇人瞪着陈安喊道:“我是你二姊啊……”

    “啊?二姊……”陈安仔细端详着宫女,越看越面熟,虽然他们分别时他才五岁,但记忆力还是有的,对啊,两个姐姐就是在十五年前被强征到邺城皇宫里的。

    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喉头发紧,嗓子里仿佛着了火,干涩难言,眼前飞舞着无数的金星,天地有些旋转不定。

    没想到,茫茫人海,天南海北,今生还能再次相遇。

    “二姊,二姊啊。”陈安一把将二姐拥入怀里,姐弟俩抱头痛哭起来。

    冉魏军卒看着这个场面,暗叫晦气,也不再说话,架着另一个挣扎的宫女就走了。

    良久,陈安擦干眼泪道:“二姊,大姊呢?我记得你们俩一起被羯人抢走的。”

    “自从来了皇宫,我们就分开了,经挑选,我留在这里,大姊随着一批人被赏赐给王公大臣们了,再也未曾谋面。”说着二姊伸手捏了捏陈安的腮,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二姊,你是不是饿坏了,我这里有胡饼,”说着,陈安牵着二姐的手,两人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陈安从怀里掏出一张饼递了过去。

    二姊已是几个月没吃一顿饱饭了,每日以野菜,杂草清水汤充饥,一见烧饼,也不顾斯文了,大口的吃了起来。

    “慢点,二姊,当心噎着啊。”陈安心疼地看着她道。

    狼吐虎咽地吃了几口,二姊有了几分精神,看着陈安问道:“你怎么来的邺城?怎么会在皇宫?”

    “二姊,我现在叫陈安,自从父母遇害,你们被抓走,我被大晋姓陈的大官救走了,一直在他家做事,后来跟着公子上了前线,被派到这里随刘猗一起来取传国玉玺。”

    “哦……太子詹事啊。”

    “嗯,是他。”

    “呵呵,你可能记不住了,你叫鲁安,大姊叫鲁翠,二姊我叫鲁秀。你如今也是做官的人了。”

    “嘿嘿,现在还是个小伯长,不过以后会好起来的,二姊,你将来得跟我回建康享福,别离开我了。”陈安拉着二姐枯瘦如柴的手道。

    “嗯,小安子,刚才幸亏是你,要不然我现在已经被扔锅里了,宫中的姊妹每天都要被拖走几个,唉。”鲁秀幽幽叹道。

    看着二姊大口嚼着烧饼,陈安忍不住又要掉泪,“二姊,你跟我来。”

    “去哪?”

    “我在宫外有一百个手下兄弟,你从现在开始就跟我们在一起,谁也不敢再伤害你了。”

    鲁秀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惊喜道:“小安子,真没想到你还能救了二姊,当年分开时你才到我大腿根。”

    看看,鲁秀吃完了,拉起她的手道:“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说罢,两人一起向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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