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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42章 荡水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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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刚走出去几十步远,后面有人喊道:“陈将军,陈将军!”

    陈安回头一看,是刘猗站在昭阳殿前召唤他。

    遂道:“刘詹事,你们商讨好了吗?”

    “好了,你随我进来。”刘猗道。

    当陈安拉着鲁秀的手走到殿前时,刘猗有些诧异,皱眉道:“你是哪个宫的,在此作甚?”

    鲁秀属于下级宫女,极少与刘猗这样的高官讲话,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对。

    陈安大大咧咧地道:“他是我失散多年的阿姊,不想今日在邺城皇宫巧遇。”

    刘猗眼前一亮,忙拱手道:“哎呀,恭喜陈将军啊,这是好事,喜事啊!”

    “嗯,走,我们进去吧。”陈安点头道。

    “要不,我在这里等你吧。”鲁秀怯懦地道。

    “不行,二姊,你跟我一起进去。”陈安生怕丢下鲁秀,再让军卒抓走给煮了。

    说罢,牵着鲁秀的手,三人走进昭阳殿。

    一进殿,鲁秀老远就跪下了,皇帝和朝中最大的官都在。

    蒋干攒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刘猗忙上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复又耳语了几句。

    蒋干遂眉头舒展道:“陈将军喜逢令阿姊,可喜可贺,哈哈。”

    心道,多了这个宫女又增添了一些他回来的概率。

    陈安拱手道:“谢大将军,不知何时给在下玉玺回去交差?”

    “现在就可以给你,但现在出城已非常难了,鲜卑人又增兵了。”蒋干颇有些忧虑。

    “这个无妨,你只要给在下,在下另有办法。”

    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魏晋时期取地名莫不遵循于此规律。

    邺城南六十余里的小县城,因位于太行山余脉之北,荡水之南,因此被称为荡阴。

    荡阴东北处,荡水之畔的大道旁有一个地势低洼的大片沼泽地带,由于无法种植粮食,也无法居住,形成了一片人迹罕见的荒野,附近人们都说晚上能看见荒野里有鬼火,还有鬼哭的声音,多年来从无人敢进入到这里。

    月亮从荡水后面升起,洒下一片皎洁的银光,照亮了荒野,照亮了灌木丛,照亮了远处的太行山脉。

    只有荡水之北刮来的萧瑟秋风,把干枯的灌木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凄凉的簌簌声响,仿佛是受到了恐吓,颤栗抖动。

    荒野边缘的一个小山包下的黑影里,有几十个人在打着瞌睡,旁边有几个人看着马匹,每匹马嘴里都含着一根树枝,用绳子向后勒紧,系在马脖后面的鬃毛处。

    忽然,一声刺耳的声响打破了这一切的宁静,接下来是兵刃的撞击声,打斗声,怒骂声……山包后面的人纷纷警觉地跳了起来,各取兵刃冲上了十几丈外的邺城大道上。

    又是一片嘈杂纷乱地打斗声,划破了黑夜,接下来是呻吟声,喊叫声,最后,一切又归于寂静,短暂的战斗宣告了结束。

    刚才山包上过去的人训练有素地把大道打扫干净,将十几具尸体拖了回来。

    “把火把点起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下令道。

    不一会火把照亮了地上躺着的这些蒙面黑衣人,另有一人是刚才被他们围攻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皮肤非常白净。

    “看看他死了没有?”为首的青衫年轻人道。

    “大人,他还活着,喉咙还在咕咕响,刚才的套马索差点把他勒断气了。”一个随从样子的人道。

    “他的这匹马不错唉。”另一随从惊叹道。

    “啧啧啧,这可是一匹上好的纯种鲜卑乌骓马啊。”

    “大人,赏给我了吧,嘻嘻。”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先救人要紧,问问身份再说。”青衫年轻人命令道。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的开始按揉地上人的身体,试图让他恢复知觉。

    “松开他的束腰,让他坐起来,灌点水。”说完,青衫年轻人回到山包下铺在地上的一张牛皮上躺下。

    闭上眼睛躺了一会,经过刚才事一闹也是睡不着,遂吩咐手下道:“把下午在荒野上打的野鸭和野羊处理处理,烤着吃了吧。”

    “是,大人。”

    不大一会儿,山包后面点燃了一小堆篝火,搭好木架,十几只野鸭和两只山羊架在上面烤了起来,油脂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大人,他醒了。”一名随从道。

    青衫年轻人踱步走过去,见地上的年轻人斜倚在一块巨石上,嘴里吐出了第一个字:“水!”青衫年轻人一摆手,随从递过来一个牛皮水壶,他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喝了一会儿,他把水壶还给随从,攒眉道:“我,我这是落在什么人的手里了?”

    青衫年轻人淡淡地道:“你落在了救你的人手里了。”

    “哦……,这么说刚才在邺城大道上不是你们伏击的我。”

    “这位兄台,我们从来不干蒙面夜袭的事,也不会用套马索,我们的武器是刀枪,刚才伏击你的人都在那里。”青衫年轻人指了指黑影里的十几具尸体道。

    “哦,请容我歇息片刻。”地上的年轻人波澜不惊,只瞟了一眼,闭上了眼睛。

    借着火光看,这个年轻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体型魁梧,头发微黄,鼻直口方,英挺的剑眉下一双虎目泛着绿光,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张四方脸,非常白,整体五官既有某种吸引人的贵族气质,又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休息了一会儿,年轻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向另一侧的尸体走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他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一个随从嘟囔道:“真是个粗鄙之人。”

    青衫年轻人憨笑着摇了摇头,从篝火的架子上扯下一个鸭腿啃了起来。

    年轻人蹲在尸体旁,掀开了每个人的蒙面布看了看面孔,似乎还在不断的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自言自语。

    过了片刻,他来到篝火旁坐在了青衫年轻人身边。

    青衫年轻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刚刚被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个年轻人,白皙的方脸上居然隐隐带有一股傲气!

    边嚼着鸭肉,边讥讽道:“阁下刚才是在为这帮贼寇祷告祈福吗?”

    年轻人肃然道:“兄台说的对也不对,这些人在下认识,且还挺熟,确有不忍,但他们不是贼寇,是在下兄长的侍卫。”

    “哦?”青衫年轻人有些错愕,“还有此等事?你和令兄这么说是势同水火喽?”

    年轻人嘴里嘟囔两句,旁人都没听明白,因为他说的是鲜卑语。

    “兄台,对于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说着,他躬身一揖,接着又道:“您果断出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日后必会重谢,而且会远远超出您今晚的义举。”

    但青衫年轻人并未有任何表情,依旧啃着鸭腿,似乎鸭肉的味道比他的许诺更加吸引他。

    “阁下感谢我救命之恩,而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似有些无礼吧。”

    “也对,这我倒忘了,在下是辽东鲜卑人,姓慕名垂,是辅弼将军慕容评手下骑都尉,不知兄台是……”

    “哦,我是大晋前将军谢尚麾下中军校尉陈……兼。”陈谦故意把偏旁隐了去,他是奉谢尚令,来荡阴,这个邺城南下必经之路,接应陈安的,确切的说是接应谢尚朝思暮想的传国玉玺。

    “幸会啊,陈将军!”慕垂再次拱手道。

    陈谦也笑着指着篝火架子上的鸭子和羊肉道:“慕将军一定是饿了吧,请随意。”

    “那就谢过陈将军了。”慕垂分明是真的饿了,伸手撕下了一大块羊肉,吃了起来。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哈哈哈。”慕垂倒是不见外,朗声笑道。

    “哦,我是不喝酒的,”陈谦回头问了问随从,“你们谁有酒,拿过来。”

    有随从拿着酒壶递过来,慕垂谢过后,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啧……哈……”表情非常畅快。

    陈谦心道,这些北方游牧民族是真能吃能喝的。

    “慕将军的兄长为何要加害于你?”

    “唉,不提也罢,为了些遗产,财产,一言难尽啊,陈将军怎么来了荡阴?”

    “哦,我也是路过,奉前将军之命去晋阳送信。”

    “哦?这张平现已投靠苻健,被封为大将军了,为何还要给他送信?”

    “张平速来与前将军交好,惺惺相惜,想来他们大人物之间可能有些交际,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

    陈谦接着反问道:“慕将军怎么也会在荡阴?”

    篝火照着慕垂白皙的脸庞,美食与酒精的作用令他泛绿的双眸炯炯有神。

    “我也是奉辅弼将军之命探寻敌情,听说你们刚刚打败了姚襄,而姚襄在谯郡待不下去了,有向北救邺城的动向。”

    “啊,哈哈,原来如此,他是没脸在大晋地盘上待了。”陈谦发现啃着羊肉的慕垂缺了两颗门牙,啃着颇有些费事,不觉笑道。

    “我的手下可能待会就到了,他们的马慢。”

    陈谦关切地道:“慕将军以后可得小心点,走夜路,还是人多的好。”

    慕垂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喟叹道:“套马索,绊马索,居然用这等下流手段,唉。”

    正说着,陈谦派在外面的哨探匆匆过来报,有一队来历不明的骑兵由南向北过来。

    紧接着,邺城大道上响起了微弱的马蹄声。

    慕垂道:“有可能是我手下来了。”

    不大一会儿,一支百余名骑兵队伍由远至近奔了过来,看到大道旁山包处有人马和火光,马上呈战列队形,包抄了过来。

    情况不明,陈谦和随从们也纷纷拔剑准备战斗。

    当骑兵队伍走近后,慕垂用鲜卑语喊了一句,对方应答了。

    慕垂对陈谦道:“陈将军,是我手下。”

    陈谦摆手让手下收起兵刃。

    这时,陈谦随从把刚才援救慕垂时,从他身上解下来的佩剑,束腰,还有马匹牵了过来。

    慕垂把剩下羊肉吃完,酒也喝完,抹了抹嘴,穿戴整齐,向陈谦拱手道:“再次多谢陈将军的救命之恩,但愿将来有机会我能够报答。”

    陈谦不以为意,笑道“慕将军言重了,不必介怀,我一看蒙面之人就觉得不是好人,哈哈哈。”

    慕垂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仿佛找什么东西,最后在束腰的蹀躞带摘下挂着的一枚金灿灿的牌子递给陈谦。

    陈谦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道:“慕将军,收好,愧不敢当。”

    “陈将军,或许能用上,将来有任何事,凭着这块牌子,您派遣任何人来,我都答应为您办一件事!”慕垂朗声道,话语里隐隐带有几分傲气,令陈谦又有些不爽了。

    慕垂接着回头又吩咐手下骑兵,“把你们身上的水和食物,都留下!”

    彪悍的鲜卑骑兵齐刷刷地跳下马来,快速解下水袋和食物袋,放在地上,陈谦一看就知这是些训练有素的优质骑兵。

    慕垂将金牌塞进陈谦手里,转身上了乌骓马,笑道:“您不像只是个中军校尉,陈将军既然不肯留真名,在下也不勉强,救命之恩,一定要报,有事去找我。”

    说罢,郑重地在马上躬身一揖,然后调转马头,催马向邺城方向奔去。

    身后骑兵也跟着疾驰而去,随着隆隆的马蹄声过后,荒野上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几只鸱?飞过,“欧、欧、欧”的短促叫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谦笑着摇了摇头,总感觉他也不是什么骑都尉这种低级武职,他的举手投足极具感染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令人为之效死的王者气息。

    找他能帮什么忙,唉,冉魏被他们灭掉只是个时间问题,不久的将来,鲜卑燕国就会和大晋国土接壤了,很可能会成为战场上的敌人。

    不过令他感动的倒是他把食物留了下来,陈安什么时候能从邺城出来,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遂吩咐人把食物收好,把黑衣蒙面人尸体扔进荒野的大沼泽里。

    然后下令熄灭篝火,睡觉。

    拿着沉甸甸的金牌,陈谦来到山包旁自己的那张牛皮上躺下,耳边传来荒野里狼群凄厉的嚎叫声,久久难以入睡。

    拿起金牌,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安东将军”看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这么巧,俩安东将军在荡阴相遇了,安东将军救了安东将军……

    再往下看,惊了一跳,我的个天,后面三字赫然是“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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