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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69章 司马昱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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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司马熙雯从座榻中弹了起来,再也不顾什么矜持,纳头便拜,哽咽道:“多谢王叔,多谢王叔,呜呜……”

    司马昱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熙雯,你回家等我消息,到时派人去廷尉府诏狱门前接人便是。”

    “侄女代陈谦和老夫人,拜谢王叔,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司马熙雯再次叩首道。

    “好了,熙雯,你放心先回去吧。”司马昱抬手道。

    胡王妃忙上前扶起司马熙雯,亲自把她送出了中堂。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司马昱静下心理了理思路,突然想起今日不就是谢尚安排的庾爰之对陈谦下手嘛,心中豁的一惊,忙大喊一声:“来人!”

    一名家丁跑上中堂,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马上去谢尚府,叫他立刻过来见我,要快!”

    “遵命!”家人领命跑了出去。

    司马熙雯擦干眼泪,从会稽王府中出来,将另一封密信交给陈安道:“你速去光禄勋府交给郗昙,不必多言,然后回府便可。”

    “遵命,夫人。”陈安躬身接过竹筒,揣在怀里,转身上马,消失在了建康清晨的浓雾中。

    谢尚府坐落于台城的西北侧,离竹格渡倒是不远,但离覆舟山却是穿过了大半个建康城。

    当谢尚下轿,急匆匆地走进会稽王府后,辰时已过。

    进了中堂,向司马昱见过礼,坐在侧榻上,躬身问道:“殿下这么着急唤我来何事?”

    “事不宜迟,你火速派人令庾爰之不要下手了!”司马昱语调依然从容,但不容置疑。

    “这……殿下,有什么变故吗?”谢尚诧异道。

    “你看看这个。”说罢,司马昱把桓温的信递给了谢尚。

    谢尚双手接过后,仔细看了看,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忙道:“殿下的意思是?”

    “救人,放人!”司马昱不耐烦地道。

    “那谯郡……”谢尚踌躇道。

    “以陈谦之才,十个谯郡也抵不过,我意已决!”

    谢尚见司马昱极其罕见的态度凛然,隐隐还有些责怪自己多事的意思在里面,心中也是暗自惊骇。

    他大脑飞速运转,陈谦既然能活命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极端处理方式,定会让陈谦所记恨……该怎么办,怎么办……

    少倾,他站起身来,一脸庄重地躬身拱手道:“殿下,此刻庾爰之恐已进诏狱,事不宜迟,我亲自去孔府把孔严请出来,让他亲自去接陈谦出狱,可以少费许多周折。”

    “如此甚好,甚好,你考虑的很周全!”司马昱手抚黑髯,点头赞许,心道,是啊,廷尉府捞人,除非有圣旨,而此刻再等上朝,再等朝议,圣旨下来,那陈谦恐已不在了,只有孔严有这个权利。

    “臣先告退。”

    “要快,仁祖。”

    谢尚连连点头,快步走出了中堂。

    郗昙在接到陈安带来的桓温密信后,心中明白了,此事要做个了断了。

    他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命家人将早已在关押在家中的死囚带了上了,叫来几个心腹将死囚装进麻袋,带到竹格渡的船上,火速送往江陵。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屋内静悄悄的一片,陈谦入狱十五天来的经历,抽丝剥茧般在柏杰低沉而又清晰的声音下叙述开来,令人历历在目。

    陈谦斜倚在被子上,努力克制眼泪不掉在他的脸上,强忍着泪意,但声音中已带有沙哑,“你们辛苦……”

    他止住话语,看了看司马熙雯,伸出了手。

    司马熙雯将温软嫩滑的小手放到了他的手掌里,陈谦紧紧地握住了。

    “夫人,辛苦你了。”

    “夫君,我只是跑了跑腿,你受苦了……”司马熙雯明眸中一片水意。

    陈谦心中感动,从小娇生惯养,奴婢成群,高傲的司马熙雯为了他,低声下气求了多少人啊。

    良久,松开了司马熙雯的手,又对柏杰道:“世海兄,有劳你了。”

    “安东将军客气了,这是卑职应做之事。”柏杰欠身道。

    陈谦又看了看泪眼婆娑的陈安,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有丫鬟喊道:“老夫人让大家去吃晚饭喽。”

    陈谦忙道:“大家去用饭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司马熙雯刚要说什么,柏杰摆了摆手,于是,大家告辞陈谦,轻轻地退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陈谦失神地盯着床头的顶棚,不管怎么说,终于挺过来了,虽然浑身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却更痛。

    自己舍弃全家人的性命进宫救驾,最后却落得被人构陷与太后苟且。

    用到自己的时候,夺情起复,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不用的时候,回京待命,乃至进了诏狱都没人敢来登门。

    桓温,司马昱,自己沦为了他们两人政治博弈的一枚棋子,保全自己的性命是司马昱放弃了什么,不得而知。

    唉,会知道的,应该会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的。

    闭上眼睛,陈谦剧烈地咳嗽起来,左胸口那一处伤口,被庾爰之用手深深地戳进去了,感觉抵达了胸骨,应该伤及肺脏了。

    我应该是家里的大树,保护伞才对,现在沦落为被家人们费尽千辛万苦才保全了性命,这就是穿越?网文看了也不少,人家都是大杀四方,逢凶化吉,各种神器……是不是我智商不够?

    从史书上看,这东晋波澜不惊,有些事几笔带过,现在看起来里面惊涛骇浪,暗流涌动。

    只凭一腔热血,武艺高强,力能举鼎就能救民于水火,驱除四胡,一统华夏,没有那么简单,唉……一时间心乱如麻。

    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做棋子了,哪怕自己创立了不世之功,稍有不慎就会堕入万劫不复。

    不,不是稍有不慎,是战战兢兢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舍弃了,像一条狗被扔进了诏狱,然后再像一条死狗被扔进长江。

    像毛宝那样,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籍籍无名,即便苟活,也是隐姓埋名,忍辱偷生。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曹操,扬天大呼:“宁教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

    忽而桓温又来了,他紫目圆睁冷笑道:“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最后来了司马懿,手抚长髯淡淡地道:“绝不掉入别人给我准备好的选项里。”

    不知不觉中,又沉沉睡了过去。

    “温玉贤侄、温玉贤侄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正半躺在床上和司马熙雯说话的陈谦一听就知,是谢尚到了,心中暗笑道,过了三天就有人来跟我说明情况了。

    果然,谢尚带着初暖乍寒的春意一阵风似的从门外走进来。

    司马熙雯白了谢尚一眼,也不吭声,从陈谦床前站起,闪在了一边。

    谢尚眉头微蹙,漂亮的丹凤眼中充满关切地疾步走到陈谦床前,嘴唇哆嗦着道:“怎么样?温玉贤侄,好些了吗?”

    陈谦忙要起身,被谢尚扶住肩头,“贤侄啊,躺着就好,躺着就好,你受苦了。”

    说着,谢尚凤目中有些水意荡漾。

    “我没事儿,叔父,身体底子好,已无大碍,再过两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陈谦细目含笑,一只眼虽已消肿,但一条鞭痕清晰可见。

    “贤侄啊,你知道,我忝居宰辅,实在是……”谢尚坐在床边,欲言又止。

    陈谦忙道:“叔父,侄儿理解,遇到这种事儿,您和会稽王殿下都不好过问和插手的。”

    “哼……”司马熙雯远远站在后面冷笑了一声。

    谢尚装作未听见,脸色一肃,义正严词地继续道:“贤侄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经常跟会稽王殿下还有同僚说,贤侄德厚流光、暗室不欺,定不会做出此等事来,果然,谣言得以戳破,还贤侄已清白了。”

    “这也得感谢叔父,亲自请得重病在身的孔严大人来接的我,要不然,我还得挨一顿毒打,哈哈……”陈谦憨笑着感激道。

    “唉,这点小事儿不足道也,那早熙雯刚从会稽王府走,”说着,谢尚转头看了看司马熙雯,司马熙雯气呼呼地一扭身,给了谢尚一个后背。

    “咳咳,”谢尚尴尬地咳了两声接着道:“会稽王就让我过去商议此事,我立刻就想到了孔严,如果等上朝再议,再请圣旨,一上午就过去喽。”

    陈谦欠了欠身子道:“感谢叔父大人。”

    谢尚摆摆手道:“刚散朝,我就过来了,跟你讲讲今天朝议的事儿。”

    “哦,熙雯,快给叔父倒茶啊。”

    司马熙雯不情愿地倒了一盏茶,也不端过来,就放在桌几上。

    “哎哎,不麻烦了,今天朝会,陛下下诏了,廷尉正王劭命廷尉左监校尉拿人和审人也是分内之事,念在多年任内勤勉,着革职;廷尉府奏谳掾平束,私自滥用酷刑于大臣,罪无可恕,着弃市;奸商卢某伙通他人,造谣生事,诬陷诽谤大臣及太后,判腰斩。”

    陈谦心中暗忖道,位高权重的郗昙和桓温二弟桓云是无法撼动的。

    “哦,吾皇圣命,万岁万万岁。”陈谦表情激动地扬天道。

    司马熙雯在旁没好气地脆声道:“还有个庾爰之呢?”

    “哦,对了,我还忘说了,贤侄出狱后第二日,庾爰之就在狱中自尽了。”谢尚平静地道,似乎小事儿一桩,她若不提醒就忘了。

    “啊?”陈谦和司马熙雯一起惊讶地叫了出来。

    陈谦惊讶的是在守备森严的诏狱里,怎么会自尽呢?司马熙雯是感到非常意外,庾爰之也算是世家子弟,勋臣之后,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那日,孔严去诏狱,不是当即吩咐人将平束和庾爰之各自关押起来,等待讯问嘛,因事出突然,觉得他二人身上不会有东西,结果,庾爰之服了鸠毒……”谢尚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哦,可惜啊,庾爰之也是大晋的一代青年才俊。”陈谦惋惜道。

    谢尚岔开话题,继续道:“朝会又有决议,由建武将军桓云出任兖州刺史,镇谯郡,都督淮北淮南诸军事,由北中郎将荀羡继续担任徐州刺史,出镇下邳(今江苏徐州市睢宁县一带)。”

    陈谦心道,这才是正题,哈哈,我的命是桓云给的,说明司马昱拿我比谯郡及淮北淮南重要。

    见陈谦默不作声,谢尚凤目中充满了慈爱道:“太后、陛下、会稽王殿下委托我来通知你,贤侄,安东将军一职就不要继续担任了,安心在家养身体,养好身体后,为老广陵公守陵尽孝,你还年轻,以后路还长着呢。”

    “你说啥?安东将军给撤了?我夫君犯有何罪?你们凭什么撤他?”司马熙雯柳眉倒竖,俏脸涨得通红,脆声斥问道。

    “熙雯,朝廷有朝廷的意图,我们不可妄议朝政。”陈谦忙摆手制止道。

    谢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顿了顿道:“贤侄是个明事理之人,你晓得,那边……”说着他手指向了西边。

    陈谦点头会意道:“侄儿明白,代我谢过太后、陛下、会稽王殿下。”

    “嗯,贤侄顾全大局,我没看错你,来日方长嘛,哈哈哈。”谢尚手抚美髯笑道。

    “你们,你们……合着我夫君白白进了诏狱,挨了一顿毒打,就这么算了吗?我要去找王叔理论去!”司马熙雯气的一转身,扭头就冲出了卧室。

    “唉,有些事真不好说啊,”谢尚有些苦笑,接着说:“对了贤侄,会稽王殿下让我问你,还有什么需要朝廷为你做的事,尽管说来。”

    陈谦沉吟了一下道:“倒是有几件小事,烦请叔父禀明会稽王殿下,看看能不能办理。”

    “你说,你说。”谢尚凝神望着陈谦,郑重地道。

    “第一件,我在诏狱遇到一人,是前辅国将军毛宝之子毛穆之,他的杀人案确系误杀,请细查慎重处理。”

    “哎呀,这好说,好说,用不着会稽王殿下,我回头马上派人知会廷尉府的人,还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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