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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谦统帅八万马步大军,挥师北上。
据陈安手下探马来报,慕舆根和傅颜收拾残军已撤回谯郡,投奔河间王慕容徽。
陈谦大军经下蔡,渡颖水,过山桑,兵不血刃,十日后,顺利抵达谯郡城下。
鲜卑两大战神,太原王慕容恪征战河东,与上党的地方割据势力冯鸯展开对决;
而吴王慕容垂还在朔北,继续扫荡燕国北方的不安定因素。
陈谦此时正是取谯郡的最佳时机。
升平元年,七月初,盛夏。
赤日炎炎,大地龟裂;热风习习,黄土飞扬。
谯郡城外,晋军大营中军大帐。
陈谦端坐正中座榻上,正在凝神看着各地传送的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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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路大军完成了陈谦的战略部署,形成了对谯郡的合围,进展颇为顺利。
正在想着明日进攻谯郡之事,柏杰和毛穆之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人满头大汗,躬身向陈谦行了礼。
陈谦挥手道:“快坐,喝点水。”
两人坐下后,喝了几口水,柏杰道:“刚才和宪祖一块儿查验了历阳运来的攻城器械,江太守真是尽心了,投石车和吕公车、云梯做的极其坚实,尤其吕公车上还包裹了牛皮,更加坚固了。”
陈谦叹道:“唉,再来谯郡,想起当年世海兄单骑入谯,舌战群羌,不费一兵一卒而取谯郡,如今却要展开一场血战喽。”
柏杰扇着扇子,用布巾擦着汗,也是感叹道:“鲜卑奴和羌贼不同啊,他们极其难对付,狡猾又善战。”
“既然攻城器械没什么问题,那明日就战吧,多拖下去无益,等慕容恪等人来援就更难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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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了,应该今天傍晚时分就到了。”
“只是这天气炎热,将士们极易产生疲劳。”柏杰不无担忧地道。
“这就要看双方将士们的士气和意志力了。”陈谦挑了挑唇,点头道。
“征北将军,我倒是建议大军攻城之际,不如将北门空出来,令鲜卑奴有路可逃,困兽犹斗,穷寇勿迫。”柏杰斟酌着建议道。
陈谦眼前一亮,心道,这个主意好,鲜卑的燕国立国不久,现正西、北两面作战,大概率不会在此死守不放,既耗粮又耗人。
想罢,他站起身来,走到大帐西侧高悬的地图前,柏杰和毛穆之忙跟了过来。
陈谦思忖了片刻道:“世海兄所言极是,我待会儿派人通知周闵,令他让出谯郡到虞城的正北驿道,在东北十里外安营。”
柏杰躬身道:“征北将军明鉴,如此甚好啊。”
“嗯,”陈谦转头喊了一声:“仲祖!”
毛安之从帐外走进来,躬身道:“征北将军有何吩咐?”
“传令各军,今晚做好准备,明日辰时,准时进攻谯郡。”
“末将遵令!”毛安之领命而去。
“征北将军,明日由我来主攻北门吧。”
寿春之战后,荣升为裨将军的毛穆之主动请缨。
陈谦盯了毛穆之片刻,点头道:“好,那你要多加小心,我让陈安协助你。”
“末将一定不负征北将军之厚望。”毛穆之躬身道。
正待要退出去,陈谦又叫住了他,“宪祖,不可贪功冒进,这是兵家大忌,以后有的是仗要打。”
毛穆之心下感动,慷慨道:“末将这条命是由征北将军在诏狱所救,此时不为主分忧,更待何时!”
陈谦暗自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二人退出去后,有寿春校尉来报:“禀征北将军,奉抚夷护军顾悦之命特来禀报,贾坚已身亡。”
陈谦叹了口气心道,这老爷子,看来是不想苟活于人世了,先后在赵、燕依附胡人,无颜再面对晋人了。
遂下令道:“让顾悦之在寿春找个好地儿,厚重了。”
寿春校尉领命而去。
翌日晨,辰时一过,红橙橙的一轮朝阳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从正东方的岭脊上,从若有若无的薄雾中闪了出来。
晋军大营中战鼓隆隆响起,营门打开,晋军骑兵鱼贯而出,来到谯郡城外三里之地一字排开。
紧接着是大队步兵,呈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骑兵后面列好阵势,嘴里发出晋军特有的低沉呐喊,“吼……吼……吼!”,虐人心魄。
再后面是十几架高达三丈的吕公车中间夹杂着数十辆投石车,轰隆隆地推了出来,彰显出晋军此役必胜之决心。
谯郡城头上,年轻的河间王慕容徽手扒垛口,向下俯瞰,原本白皙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
盛夏季节,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感觉寒气逼人。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晋军大营,城下密密麻麻的晋军,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参差的刀枪,在阳光照耀下犹如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般。
“领、领军将军,非要一……一战吗?”他低声对站在身边的慕舆根再次询问道。
“殿下,您初来谯郡有所不知,末将在太原王指挥下半月内荡平的兖州地界,晋军羸弱,实是不堪一击。”慕舆根也压低了声音,因为后面还有几十名副、偏、裨将。
“哼……你七万大军仅剩三千人,还说他们不堪一击吗?”慕容徽有些激动地低语道。
“额……这……”慕舆根白皙的胖脸上有些泛红,但他继续坚持道:“末将只是一时大意。”
“大意?”慕容徽鼻腔里又发出了轻哼地声音。
“你一定是怕回了邺城,皇兄责罚于你,想以此战来讨回颜面。”慕容徽豪不客气地点明了他的用意。
“嘿嘿,殿下明鉴……”慕舆根叉手躬身道。
“因你一个人的荣辱,难道就要搭上谯郡五万兄弟的性命吗?”慕容徽攒眉盯着慕舆根,手指戳着他的肩膀道。
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也怕被别人听到,军心涣散。
“不敢,不敢,要不这样,殿下,我先出战,挫挫晋军锐气,看他们如此虚张声势,恐也是外强中干,若末将败回,再回来商讨是否死守待援,还是弃城北去之事。”
“嗯……”慕容徽沉吟了一会儿,心道,慕舆根也是我大燕名将,去打一场,探探晋军实力到底如何也好。
遂吩咐道:“那你带三千精骑出去吧。”
“末将遵命!”慕舆根躬身领命。
慕容徽瘦削白皙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他又叮嘱道:“能战则战,不能战,速退回。”
“是!”
慕容徽又补充道:“领军将军,晋军三面围城,仅留北门,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回兰陵郡(山东枣庄市一带)。”
“末将遵命。”
说罢,慕舆根带领几名将佐下了城头。
慕容徽强打起精神,高声喊道:“来人,擂鼓鸣号,给领军将军助威!”
一时间,谯郡城头鼓声大作,号角齐鸣。
陈谦站在后面的土坡上,看着了如指掌的谯郡城墙,自己也曾苦心经营,付出心血的根据地,心中不由得暗骂桓云,真是个无能之辈啊。
忽然听见谯郡城头鼓号响起,吊桥落下,城门大开。
一员鲜卑大将,身材胖大魁梧,一脸横肉,未戴头盔,光秃秃的头顶上扎了一根小辫子,一脸的络腮红髯煞是显眼。
待他奔出城外,陈谦看清后面的大旗上面写着:领军将军——慕舆。
“这就是慕舆根了,鲜卑贵族,寿春传说他会飞刀,百步取人首级,不知是真是假?”柏杰在旁边笑道。
“也不知阿兄能不能否打得过他。”陈谦左边的毛安之着实替毛穆之捏了把汗。
来到两军阵前,慕舆根勒住战马,抬手止住身后骑兵队伍。
一个人,提着板斧,催马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问道:“你可是陈谦吗?”
对面黑盔黑甲,手持大铁枪的战将答道:“我是征北将军麾下裨将军,毛穆之。”
慕舆根给气笑了,“哈哈哈……裨将军?”
他回头指着一名黑袍,人高马大的光头鲜卑将领道:“你去给我宰了他。”
遂调转马头,回到本军阵中。
鲜卑将领应声提刀催马,嘴里发出阵阵的尖厉呼啸声,从阵中冲了出来,直扑毛穆之。
毛穆之凝神静气,看着黑袍鲜卑将领来到近前,挥刀劈向自己面门,不慌不忙双手举起铁枪架住大刀后,横转枪头,刺向对方喉咙。
鲜卑将领一偏头躲过来枪,二马交错间,大刀“横扫千军”带着寒风挥向毛穆之胸前,只见毛穆之一低头躲过大刀,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一枪,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一枪刺中鲜卑将领后腰,“噗”地一声,枪尖从后贯穿到前腹部,毛穆之单手将枪收回,两马继续就势向前奔去,但鲜卑将领在马上晃了晃,跌落马下……
一时间,晋军阵地上战鼓齐鸣,欢声雷动。
毛穆之拨转马头,回到本方阵地,铁枪横在马鞍桥上,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慕舆根。
慕舆根不由得心中一凛,此人倒是不可小觑,短短的一个回合就结果了他的手下大将。
他怒吼一声,举起手中长柄板斧,两脚猛踢战马的肋叉骨,战马犹如离弦之箭冲向了毛穆之。
毛穆之不敢怠慢,浓眉倒竖,虎目圆睁,也催动战马,挺枪杀向慕舆根。
枪斧相撞,迸射出无数朵耀眼火花。
毛穆之感受到慕舆根的兵器与臂力确实非同一般,尽量减少了与他硬刚的招式。
而慕舆根依仗势大力沉的大板斧,虎虎生风连劈带剁,瞬间占了上风。
在后面观战的毛安之紧张地道:“我阿兄恐非慕舆根的对手。”
陈谦淡淡地道:“不一定,刚才慕舆根有一招叫做‘夜叉探海’这在战斧的招式上是极其精妙的一招,一般人防不住,但宪祖用‘四两拨千斤’的枪法巧妙地化了斧的势头,换做旁人,即便躲过斧韧,也被斧尖刺中了。”
此时,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二人兵器相交的“叮叮当当”金属撞击声,还有两人的呼喊声,战马扬起灰黄色的尘土,几乎是看不见人了。
当战到六十几个回合时,两马错开,大家才看清,毛穆之肩头、脊背的铠甲已经散乱着挂在胸前,向外汩汩地留着鲜血,而慕舆根也被枪扎伤了十几处,但都不是致命的。
毛穆之将身上铠甲一把扯掉,撕开里面汗水、血水染红了的粗布内衫,光着膀子,吼叫着再次杀向慕舆根。
慕舆根也端的彪悍,毫无惧色,抡起板斧冲了过来。
一个是要在陈谦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立功心切。
一个是要挽回在淮河岸边大败的荣誉,求胜心切。
陈谦暗暗皱眉,这样打下去慕舆根稍占上风,因为他沾光在臂力和兵器上,即便是两败俱伤,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遂高高抬起左手,高声吩咐毛安之道:“鸣号,全军出击!”
毛安之在马上拱手道:“遵命!”
然后提马跑下土坡,大吼一声:“鸣号,全军出击!”
上百只胳膊长的牛角号一起吹鸣,“呜……呜……呜……”
低沉、劲急地号角声,骇人心魄,晋军阵地上齐声呐喊,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晋军骑兵率先出动,从两翼发起进攻,空出中间位置。
中军的步兵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晌午的烈日铺洒在淮北平原上,硝烟弥漫,尘土飞扬。
整个战场恍如黑色海潮一般,平地席卷而来,咆哮着扑向谯郡城墙!
慕舆根暗道不好,在两马错蹬时,拨马向南城门就跑。
待慕舆根及其麾下骑兵逃进城门洞后,吊桥拉起,城门紧闭。
慕容徽已在城门洞里恭候着他了。
“领军将军,撤吧,谯郡守不住的,不如我们保存实力,回兰陵郡再做打算。”
“末将……遵命……”慕舆根犹豫了一下,想到陈谦手下裨将军都如此厉害,其他人岂不是更加难斗?再加上谯郡已成为孤城,还是走吧。
遂在马上躬身拱手道:“末将谨遵殿下之命!”。
二人率同众将及谯郡兵马,不敢做片刻停留,从城南大街向城北门急速奔去。
晋军步兵搭上几十架云梯,爬上城墙时,发现人去城空,已无一兵一卒。
谯郡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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