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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13章 氐族的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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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熙雯抬手擦了擦惺忪迷离的眼睛,慵懒地问道:“去……哪?”

    “陛下出行没带宫女和女眷,你去服侍他就寝。”张蚝快速答道。

    “我不去。”司马熙雯也干脆地拒绝了他。

    “那你要服侍我就寝吗?”张蚝满是横肉的大圆脸上露出一丝淫笑道。

    “那……那我去。”司马熙雯是真的被他吓怕了,如果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张蚝一眼。

    “快随我来。”说罢,张蚝转身出门。

    司马熙雯只得披上披风,紧紧跟随着他出了门。

    夜色中走过几个朦朦胧胧的房舍,不多时,来到一所门口守卫森严,火把通明的宅院。

    随着张蚝走了进去。

    黑灯瞎火地穿过了游廊,院子,来到一处有光亮的大堂前,两个禁卫军站立两旁。

    司马熙雯紧张地心怦怦直跳。

    张蚝上前低声问:“陛下没有再召见什么人吧吗?”

    禁卫军士兵叉手躬身道:“回将军,没有,陛下在看书。”

    “嗯,你们退下吧。”

    “遵命!”

    禁卫军一起躬身领命,向院门口走去。

    张蚝裹紧了羊皮大氅,带上帽子,手持大钢刀,屹立堂外,向司马熙雯努了努嘴,轻声道:“进去吧,马娘子,好生侍候陛下,有事唤我。”

    司马熙雯咬了咬牙,低头走了进去。

    进的大堂中,顿觉温暖如春,香气缭绕,前方中间座榻上有一人正坐着低头看书。

    再走近些,见此人正聚精会神,一动不动,白皙的手指不时翻动书页,对她好似并无察觉。

    遂悄悄地来到他的身侧,离三步距离站定。

    她知道,这人一定就是苻坚了,氐秦皇帝,在建康已是耳熟能详。

    在她的认知里,胡人都是高鼻深目,满脸虬髯,行止粗鄙,满身牛羊膻味,尚未开化。

    但从侧面看去,这个苻坚甚是年轻,剑眉斜插入鬓,瘦长脸型,鼻梁英挺,唇红面白,尤其能清晰的看到此人耳朵颇大,一副贵人之相。

    不免心中诧异,这是胡人吗?怎么跟晋人士子一般无二啊。

    约莫静立了一盏茶工夫,只听苻坚轻声念道:“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有……”

    “?矩之道也。”司马熙雯脱口而出。

    “嗯?”苻坚循声向左侧抬头看去。

    只见身后侧面一年轻女子,低头站立。

    这建康的吴侬软语令他没听懂,但依稀辨别,说的也没错。

    这个“?”(jie)字,他一时忘了怎么读。

    苻坚内心骨子里对自己的氐人身份自惭形秽,他特别崇拜晋人的儒学道家之风。

    对于有学问的晋人,不管是男女老少,皆以礼相待。

    遂温言笑道:“你是何人?”

    司马熙雯一惊,深感鲁莽,低首垂目,低语道:“我……妾身叫马熙雯。”

    “小娘子,你对孔子‘大学’十传知天下篇怎会如此熟悉?”苻坚饶有兴致笑呵呵地道。

    这在关中,女子读书已是极其罕见,而还能背得过儒学经典,那是非常罕见的。

    “妾身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受父亲熏陶,所以读过几本。”

    “听口音,你不似丰阳县人士。”

    “妾身是江州人士。”

    “哦?”苻坚诧异道:“那你怎会来到此处?”

    “被陛下虎贲中郎将掳掠而来。”司马熙雯一字一顿地道。

    “啊……我知道了,今早他禀报过朕,”沉默了片刻,苻坚又道:“小娘子勿忧,朕已训斥过他了。”

    听着苻坚和蔼的声音,犹如春风化雨般打湿了她干涸心灵,求生之欲又起。

    司马熙雯忽的倒身下拜,匍匐在地,嘤嘤哭泣道:“恳请陛下放妾身回家,妾身实是有家室之人,尚有四月女儿哺育。”

    苻坚眉头紧皱,心中不禁责骂起了张蚝,我不反对你有谄媚逢迎上级领导之心,但也不能落得人家如此妻离子散。

    “你且起身,朕会让你与家人团圆的。”苻坚温言道。

    “谢陛下,谢陛下。”司马熙雯感到了绝处逢生的希望,不由得连连叩首道。

    慢慢站起身来,向苻坚投去了感激地一瞥。

    但就这一瞥,令她的处境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苻坚此时也正在看着她起身,又注意到了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不禁也是看呆了,本以为眼前这个披着貂皮披风,内穿灰色粗布衣的女子乃一普通晋人女子,但那脸庞却是一副绝世容颜!

    看惯了北地粗枝大叶各族女人的苻坚,心中犹如一湾潭水,扔进了石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娇小柔弱的江南女子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未施粉黛,却齿白唇红,臻首娥眉。

    尤其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美目含着一汪春水,楚楚动人,令人不胜怜惜。

    “你……”

    “陛下……”

    苻坚极力忍住自己的失态,遂道:“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妾身叫马熙雯。”

    “哦……哦……”

    本来要唤张蚝进来带走她,此刻苻坚又改变了主意,他缓缓道:“马娘子,此去大晋已是千里之遥,且寒冬腊月,荒无人烟。”

    他顿了顿又温言道:“这样,你随朕回长安,待来年春暖花开之季,朕亲自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司马熙雯一听此话,顿感失望,兴奋之情被一盆凉水浇透。

    她再次尝试着说服苻坚道:“陛下,妾身惦念女儿,还望陛下开恩。”

    “哦,朕知道,你女儿现在何处?”

    “在谯郡。”

    “嗯,这不是什么难事,朕派人将她接来就是。”他说出这句话时,语调虽然和缓,可话里有话,那弦外之音却是令司马熙雯暗暗一惊。

    她明白了,自己恐怕再也难以回到大晋了。

    司马熙雯鼓足勇气,扬起脸庞,紧盯着苻坚,美目中一片清冷之色,一字一顿地脆声道:“如不能见到女儿,妾情愿一死!”

    “好,朕一言九鼎,答应你便是,你告诉朕,你夫家是何人,我好派人去寻。”苻坚凤目迎着司马熙雯道。

    司马熙雯心中忽的一动道:“妾身夫家姓陈,若陛下派人去寻,我的管家也在陛下军中,同我一起掳来,他可带路前去。”

    “嗯,”苻坚答应着,转身向大堂外喊道:“张蚝。”

    张蚝忙快步走进大堂,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她还有管家在此吗?”

    “是的,陛下。”

    “带他前来。”

    “遵命!”

    说罢,张蚝转身快步出了大堂。

    苻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转身看着司马熙雯道:“你夫家是做什么的?你怎有如此之学识?”

    司马熙雯此时也不再避讳什么,她抬头看着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苻坚,脆声道:“妾身夫君在建康做丝织生意,恳请陛下此刻就放妾身回去,妾身一家必不忘陛下大恩大德。”

    良久,符坚突然开口,嘴角略略翘着,有些诮然之意,“你和夫君一起来长安不好嘛?朕给你夫君一官半职,比他辛苦做生意要强的多。”

    司马熙雯也不知道苻坚为何突然改了主意,隐隐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听苻坚的意思自己是走不了,能让陈宝回去带个信,也是极好的,最起码让陈谦知道此刻她在何处。

    苻坚看着她一直默不作声,表情一会儿坚毅,一会儿黯淡,只有那一双眼睛,唉!令大堂外夜幕中群星无光。

    他知道,眼前这女子恐无法心甘情愿委身于他,但他有这个自信,带着她去了长安之后,假以时日,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无上权力,贵为一国之尊,必会令她心甘情愿,松萝共倚,与他一起共享河清海晏的荣华富贵。

    权力就是男人的春药,此话一点不假,征服欲充斥苻坚的脑中,自忖自己想要得到的人,怎么能跑了?

    两人各怀心事,面对面僵持着,互相对视,并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张蚝在前,引领着一人走到堂前。

    苻坚打量着走进来的老者,须发皆白,但双目炯炯,腰板硬朗,走路虎虎生风。

    一看就不是普通管家的样子,一种老当益壮,气度不凡的威武气质散发周身。

    “这是你的管家?”苻坚看着司马熙雯淡淡一笑道。

    “嗯。”司马熙雯向他点了点头道。

    “还不跪下?”只听张蚝低声呵斥了一句。

    陈宝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向司马熙雯躬身一揖道:“夫人,您可安好?”

    “你大胆……”张蚝大怒,伸手要来抓住陈宝。

    苻坚摆手道:“算了,这么大岁数,别难为他了,你退下吧。”

    张蚝悻悻地退了出去。

    “管家,我还好,你腹部的伤势如何?”司马熙雯忽闪着大眼睛,关切地问。

    “这些天一直敷金疮药,已渐好,不流血了。”陈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司马熙雯道。

    苻坚回到座榻中坐下,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司马熙雯柔声道:“管家,大秦皇帝陛下开恩,让你回去接我女儿来长安,你要速去速回,我思女心切。”

    “不……夫人,我要在这里保护您。”陈宝昂首拒绝道。

    司马熙雯娥眉紧蹙,美目含泪,颤声道:“我……我……不走了,你听令便是,回去告诉夫君,我在这里很好,你先带女儿过来,他……他愿意来就来长安寻我吧。”

    一提起夫君和女儿,她脑海中闪现出陈谦抱着小谯儿的样子,她下巴开始颤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只有轻微的抽泣。

    陈宝恍然醒悟,他虎目也泛出泪花,看了司马熙雯许久,只得躬身道:“夫人,那您要保重,我……”

    说着,他嘴唇哆嗦着也说不下去了。

    “快走吧,记得路上小心,快去快回啊。”说罢,司马熙雯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洁白的脸颊滑落到貂皮披风上。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陈宝,擦拭起泪水。

    陈宝抑制住悲痛,躬身一揖到地。

    苻坚微笑着安抚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何至如此嘛,哈哈。”

    遂大声喊道:“张蚝!”

    张蚝大踏步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给这位老人家备最好快马,带上粮食,让他现在就走吧。”

    “臣遵旨!”

    说罢,张蚝努嘴示意陈宝赶快走。

    陈宝直起身来,大声道:“夫人,您一定保重身体,老夫会很快回来的。”

    说罢,陈宝转身向堂外走去,不时回头看看司马熙雯,一直到消失在夜幕中。

    苻坚转头对司马熙雯道:“你过来坐下。”

    司马熙雯擦干眼泪,走到他的桌案旁,坐了下来。

    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大眼睛,楚楚可怜,苻坚也有些不忍,他柔声道:“朕不会为难你,你放心,到了长安,朕要册封你为女博士,教授宫中女子修习经学儒学,你意下如何啊?”

    司马熙雯只得点头,但心思已经跟着陈宝飞走了。

    “来人,将朕的红枣榛子羹取来。”苻坚吩咐道。

    由于此行出来是平定河东顺道而来,并未带宫人,不大一会儿,禁卫军垫着布巾双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坛子过来,另一禁卫军拿着碗,放在案几上,给二人分别乘了一碗,然后退下了。

    “马娘子,来尝尝吧,虽不是什么珍馐美馔,但可以暖暖身子。”苻坚一边说,一边自己拿起一碗,喝了起来。

    司马熙雯也拿起碗,舀了一勺,轻启朱唇,喝了一口。

    虽然十几日来没吃过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还饿了许久,但香喷喷的甜羹,索然无味。

    苻坚看着司马熙雯默默无语,满腹心事,倒也不为意。

    闲聊了一会儿江南的风土人情,张蚝又回来了,躬身道:“陛下,他已经走了。”

    “好,你带马娘子下去歇息,不得慢待。”苻坚吩咐道。

    “臣遵旨!”

    司马熙雯站起身来,屈膝行了个礼,跟着张蚝走了。

    苻坚看着司马熙雯的背影,虽然穿着貂皮披风,但依稀也能分辨出婀娜多姿,婷婷袅袅的身姿。

    绝代佳人啊,苻坚暗道,这种世之罕见的尤物,一定得让她心甘情愿,俯首帖耳的侍奉自己,朕贵为一国之君,举一国之力不会降服不了一个江南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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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太平广记》((刘)宋文帝元嘉三年八月,忽有一女子,衣青罗之衣,绝美,云:“王尚书小娘子,欲来访君”。文昭问其所以,答曰:“小娘子闻君歌咏,有怨旷之心,著清凉之恨,故来愿荐枕席。”言讫而至,姿容绝世。(出《八朝穷怪录》))

    由此可见,两晋南北朝时期,小娘子这个称谓对陌生年轻女性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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