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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14章 老管家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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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二十九,豫西天气爆冷,一股股寒风砭人肌骨,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陈安带领着朱序、桓伊以及三百多名骑兵,以游老汉的茅屋为中心,在这一带已经搜寻了三天了,仍然是毫无线索。

    中午,在离商县有六十多里的山岭避风处,扎下了营帐。

    三人在大帐中生起篝火,找了几根枯树枝搭好支架,烧上水,烤上胡饼。

    “报,伏波将军,我回来了。”一名身着羊皮袄便装的精壮汉子挑开帐帘,带着清冽的寒风走了进来,摘了帽子躬身道。

    陈安一边撕着胡饼,一边问:“怎么样?商县什么情况?”

    “禀伏波将军,氐秦皇帝苻坚已于两日前返回长安,加上我回来的日子,得有四日了吧。”汉子答道。

    “那有没有夫人她们的消息?”一旁的朱序问道。

    汉子摇了摇头道:“并无消息,小人问过商县当地人了。”

    “你辛苦了,快下去歇息吃饭吧。”陈安挥了挥手道。

    汉子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桓伊端着铜碗,里面泡着胡饼加醋,边喝边道:“也难怪啊,苻坚最少也得有几千人马,找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三人摇头叹气,默不作声,唏哩呼噜的各自吃着泡胡饼。

    正当倍感渺无希望的时候,忽然帐帘一掀,一名军兵进来躬身道:“禀伏波将军,前方来报,有一快马从商县方向驰来。”

    “哦?”陈安放下铜碗,小眼睛闪出兴奋光芒。

    “这种天气,平常人是不会往这儿跑的,走,去看看。”

    说着,陈安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朱序和桓伊也赶忙跟了出去。

    三人站在帐外,向西看去,灰茫茫、光秃秃,绵延起伏的丘陵间,果然,远处有个小小黑影正在向这边奔来。

    翻过了一座山丘,不见了人,忽的又从另一个山丘的路上转了出来,扬起阵阵尘土。

    “次论,你带人下去拦住他。”陈安下令道。

    “末将遵命!”朱序躬身拱手,随后提着大刀叫了十几个人下山去了。

    陈安和桓伊转身回了大帐,合计起来吃完饭,下午得回谯郡了。

    军兵们也得过元日节啊,一年都盼着这么一个节日,发饷银,发年货,打牙祭……

    一炷香时间后,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和脚步声。

    朱序那兴奋的大粗嗓门伴随着挑起帐帘,夹杂着寒气一起扑面而来。

    “伏波将军,您看,这是谁来了!”

    陈安和桓伊抬头望去,一名穿着羊皮黑色连帽大氅的人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摘掉帽子后,露出圆乎乎,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须发皆白,是陈宝!

    “管家!”陈安和桓伊异口同声惊喜大叫着从坐垫中弹起。

    两人跑过来,一人拉着一只手,将陈宝拉到篝火旁坐下。

    朱序拿过一张胡饼递给陈宝,桓伊端上倒上倒上热水的铜碗。

    陈宝接过后,喘息了一会儿,咬了一口胡饼,看着三人急切兴奋的目光,声音有些嘶哑道:“先别问了,我们走,回谯郡,边走边说。”

    说完,撮起干裂发白的嘴唇,吹了吹热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陈安站起身来,对朱序、桓伊下令道:“速速收拾帐篷,我们回谯郡!”

    升平二年,大年初二,下午。

    日夜不停奔走的陈安等人回到了谯郡。

    陈谦在大堂上正斟酌着写信,旁边摆着武陵王一封措辞严厉的来信,声称如果他没有措施找回司马熙雯,那他就是无法胜任兖州刺史一职,可以解任回来做他的闲散广陵公了。

    当看到陈宝后,无异于喜从天降。

    仔细听取了陈宝的详细汇报并反复询问,终于放下了心。

    他知道司马熙雯此时已是性命暂时无忧。

    但司马熙雯的处境又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这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在张蚝、苻坚手里多一个时辰,就多一分危险,唉……

    陈谦头脑中冒出了许多可能性,最令他百爪挠心的就是她的清白,但不管怎样,也得先救出来人再说。

    他没见过苻坚也没见过张蚝,但据陈宝所描述,这二人分明是为了司马熙雯的姿色,先后下了手。

    一个是劫掠,一个是强留。

    “你们先下去歇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陈谦一边在大堂踱步一边道:“次论、叔夏,你们二人带领的军兵去领双份饷银和元日节用度一应物品。”

    朱序和桓伊二人领命退出了大堂。

    “广陵公,我看不必歇息了,我们即刻动身去长安吧,夫人处在危险中,迟则生变啊。”陈宝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激动地白须直颤道。

    “我知道,陈宝,你此刻什么都别想,已经几日几夜没睡觉了,现在就去歇息!”陈谦手捋着下颌的那根毛,语调平淡,但不容置疑地道。

    陈宝只得站起身来,跟随亲兵出去了。

    “陈安,你派人连夜去长安,通知你那个客栈准备一下,如果不出意外,我明日一早动身。”

    “遵命,公子。”陈安答应着,又犹豫道:“公子,你和谁去?”

    “我和仲祖,再带几个亲兵去,人多了更容易坏事。”陈谦一边踱步一边道。

    “公子……”陈安急了,“你们都从来没去过长安,我好歹还去过一次,你怎么不带我去?”

    陈谦转过身来,眼神温和中带着痛爱的看着明显消瘦了的陈安,但口气却是斩钉截铁地道:“你必须在谯郡休息!从长安回来到现在,十几日了还未曾休息过,你不是铁人!这是将令!”

    “那不行,我一定得去,公子,这是我职责范围里的事情,如果行军打仗,我可以不去了,但这是去氐人国都,危机四伏。”急的陈安唾沫星子直飞。

    “你快去传令吧,让长安的客栈准备留好房间即可,退下吧。”陈谦板起了脸,皱眉道。

    陈安只得拱手,悻悻地退了下去。

    陈谦回到座榻中,匆匆提笔给岳父司马??回了信,表示自己正在全力以赴搜寻,请他勿要担心;但信中并未提及司马熙雯在哪的事,更未提及自己要去长安。

    这种事一旦走漏消息,司马熙雯是武陵王之女,广陵公夫人,那她就成了苻坚的一个大筹码了,除非有巨大的利益交换,否则真就永远回不来了。

    随后,他令亲兵把谢石和王蕴叫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先后来到大堂。

    见陈谦正在忙着批复公文,静静地站在堂口处,没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陈谦从案几上抬起头,似乎是刚刚看见了他俩,摆手道:“你们来了,过来坐嘛。”

    二人过来坐下,抬头看着陈谦,等候吩咐。

    他们发现,连日来,这位年轻英武的顶头上司蜡黄面容上,忧愤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怅然之意。

    “石奴,叔仁,我明日一早要出趟远门,多则三个月,少则月余回来,兖州诸事务,就由你俩暂代。”陈谦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边道。

    二人同时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王蕴躬身道:“特进大人,您要去这么久啊。”

    “叔仁,你这方面担子比较重,我最关心的是开春的春耕农作,过了十五准备农具,争取正月之前发放下去,切不可耽搁。”

    王蕴躬身答道:“卑职谨遵特进之命。”

    “石奴,兖州北方你要多和?缙凇⒊掳不褂兄茔缮塘浚?豢尚傅。?等讼终?τ谀谖瘢?时叭嗣髂昊蛐硎俏颐亲畲笸?病!

    谢石躬身道:“末将谨遵特进之命!”

    遂又低声道:“特进,您出行要带多少粮草人马,末将好去准备。”

    “不必,我只带仲祖和八名亲兵即可。”陈谦淡淡地道:“如果需要你们,我会派人通知的。”

    “是,特进!”二人一起道。

    “对了,你们要守口如瓶,告诉他们不要将我外出的事情向外散播,仅限于你们几个人知道就行了。”

    “遵命。”

    “去吧。”陈谦说完,闭上眼睛靠在了座榻后背上。

    二人不敢打搅,轻轻后退了出去。

    此时,外面已是渐渐黑了下来,陈谦静下心来,开始考虑起来西去之事。

    自从永和九年的诏狱开始,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他都是先从坏处开始想,这样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从容应对任何突发险情。

    能轻松进入长安城吗?

    去了长安能见到司马熙雯吗?

    见到了又如何能将她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救出?

    从长安出来后,能顺利通过秦境,摆脱追兵吗?

    …….

    “谦儿,谦儿?”

    一个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

    睁眼一看,是母亲来了。

    他忙从靠背上坐了起来,躬身道:“母亲。”

    “该吃饭了。”苗薇慈爱地看着他道。

    “哦,哦,”陈谦答应着站起身来。

    苗薇看着儿子蜡黄憔悴的面容,心中甚是酸楚,这三州的军政事务,加上年前的忙碌,还有司马熙雯的事,把他累坏了。

    “你要保重身体,有事多让下面人去办。”

    “嗯,母亲放心,我才二十五岁呢。”

    “你这样下去,未老先衰了。”

    二人边说着边向后堂走去。

    “对了,母亲,陈宝回来了。”

    “是吗!”苗薇惊喜道:“熙雯呢,她回来没有?”

    “熙雯已去了长安,幸喜现在无恙,陈宝被氐人放回来了。”

    “啊……熙雯这孩子,顶聪明的,这般危险环境中,还能想出办法让陈宝回来报信。”

    “唉……”

    “怎么,谦儿,你有什么忧愁的?”

    “母亲,她身在虎狼之穴,一个弱女子,这清白之身……”

    “你说什么?”苗薇在后院中站了下来,杏眼直盯着陈谦,厉声喝问。

    “我……我也就是对您说说心里话,她若被人玷污,回来我该如何面对,儿不知——”

    还没说完,苗薇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重重地打在陈谦的脸上。

    “母亲您——”陈谦捂着腮帮子,诧异道。

    苗薇手指着陈谦的脸,怒容满面道:“你,你,你不关心熙雯的性命,却关心她的清白,你气死我了!”

    陈谦慌忙躬身道:“母亲息怒。”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苗薇第一次打他。

    “你知错吗!”

    “我……我就是这么想的嘛。”陈谦嗫喏着低声道。

    “你这个小畜生!你知道这乱世中,女人有多苦吗?”说着,苗薇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陈谦惶恐道:“母亲息怒,息怒啊,儿知错了。”

    说着,陈谦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耳听着苗薇抽泣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起来吧。”

    陈谦这才站起身来,走过来,搀扶着苗薇向后堂走去。

    “谦儿啊,永嘉五年春,匈奴刘曜会同羯人石勒、王弥三路大军十余万攻陷洛阳,杀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百姓不计其数,将怀皇帝陛下、羊皇后及传国玉玺送于平阳,你知道有多少女子受辱吗?难道女人受辱就该死吗?”苗薇边走,边回忆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陈谦自惭的无地自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和你父,从洛阳逃出,一路上遇到多少女子受辱,被害,覆巢之下无完卵。”苗薇颤声道:“男子一死百了,而女人呢?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遭受着屈辱。”

    扶着苗薇坐在饭桌旁,陈谦不敢坐下,躬身道:“母亲,儿下午已经做好了安排,明日一早带着仲祖一起去长安,无论如何也要救熙雯回来。”

    苗薇长出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嗯,这还差不多,坐下吃饭吧。”

    陈谦坐了下来,夹了一块儿鸡肉,放进苗薇米饭碗里,边道:“母亲,您在谯郡保重身体,这里天气不比建康,莫要着凉。”

    “嗯,你放心好了,倒是你,人生地不熟的,要多加小心。”苗薇边吃边道。

    “陈安在那儿有一处客栈,想来是安全的,我在那里歇脚,慢慢找寻熙雯。”陈谦边说夹起鸡腿,放进自己碗里,又舀了几勺鸡汤拌在饭碗里。

    “不管什么情况,熙雯永远是我们陈家的好媳妇儿,”说着,苗薇笑了笑道:“她要是回不来,你也就别回来了。”

    说完这话,苗薇又有些哽咽了,放下筷子,抹起眼泪来。

    毕竟司马熙雯嫁过来五年多了,和她朝夕相处,情同母女。

    看见母亲难过的样子,陈谦豪气顿起,他一扫多日来的低迷心情,满不在乎地道:“母亲,您放宽心,儿一定和熙雯平平安安回到你身边来。”

    看着陈谦那呆头呆脑的样子,苗薇破涕为笑,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快吃吧,年龄不大,头脑倒是稀奇古怪的老传统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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