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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19章 十五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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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谦接到手里方要喝上一口,外头有五个娃娃一拥而入,一个小的跌在门槛上,另一个让他绊倒了,三个大的不管弟妹,冲上前去抱了老板娘的大腿。

    “娘亲,娘亲,外面开始了,带我们去看……”

    酒馆中顿时就如同飞进了七八十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

    陈安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铢钱,放在桌上,笑道:“这就走,喝完就走。”

    说完,端起碗在陈谦跟前晃了晃,陈谦会意,一起喝了起来。

    老板娘接拿起五铢钱,屈身行了礼,带着三个娃娃,和门口的两个正在哭的,去了大街。

    此时天上一抹薄云将夕阳遮掩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缕橙黄。

    陈谦和陈安,站起身来,各自披上披风,走出朱氏酒馆,来到大街上。

    这时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的灯笼都已挂在房檐下,东市上人声鼎沸,有牵着驴子骆驼的牲畜叫声,有孩童哭闹声,有男女嬉笑打闹声,有讨价还讨的,各种喧嚣混在一起,令人耳中糟乱。

    二人勉力从人群畜群中挤过来的当儿,陈谦饶有兴致的和一户屠家谈起宰业的入息。

    那满脸横肉,络腮胡须的屠家一面从羊群里随手拖出只羊来往案板上掷去,一面颇有些自傲地道:“若是一万钱投在养畜上,或是贩畜上,年利不过二千……你还不老实!”

    他被羊的后蹄蹬了一脚,两眼一瞪,挽得老高的袖子黑油油直泛光,随手一操,尖头雪亮的刀片就往羊喉上划去,毫不停留的又向肚皮上一拉。

    屠夫手上熟极流畅,口里也不含糊,“我就凭这把刀!一年也能挣二千……着!”

    羊蹄子一蹬,马上不动了。

    他锋利的刀改剖为剔,头皮肉各个分得齐整。鲜血直到此时方才顺着案畔的深槽淌上了街,街心沾脚,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血脂积成。

    一只小羊羔子从畜群里闯出来,叨了方才所宰之羊的皮毛,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呜呜”有声,竟如儿啼。

    “羊只都要趁夏后初肥宰杀,若是一入秋,旧病复发……”屠夫犹在与陈谦高谈阔论,充耳不闻。

    陈安心下不忍,掏出一把五铢钱,递给屠夫道:“这小羊羔子我买了。”

    “唉,唉,要不了这么多钱,客官。”屠夫粗声粗气地道。

    那就再给它套上个绳子吧,我牵着它走。

    “好,好,”屠夫答应着,心道这买卖好,边四下里寻找,不多时,找出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麻绳,套在羊羔脖子上,把绳子递给陈安。

    二人牵着羊,继续向前溜达着,在各个肤色,各种奇怪打扮的人群中随波逐流。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面灯火通明就是宫城的云龙门了,陈谦抬头望去。

    正月十五的夜晚天气非常好,瓦蓝瓦蓝的夜空中有几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寥寥几片白云点缀,一轮满月像玉盘一般嵌在天幕里,慢慢地移动着,把它的清辉洒在人间。

    走到近前,只见云龙门上也是人头攒动,隐隐有丝竹管弦笙箫之声,还有人在上面指指点点,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地笑声。

    陈谦知道,这一定是苻坚率领着氐族元老勋贵,文武百官开始赏月观灯了。

    不由得轻声吟哦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咩……咩……”旁边陈安的小羊羔很煞风景的应和起来,引得陈谦无奈摇头一阵傻笑。

    自言自语道:“熙雯,你在上面吗?能看见我吗?”

    忽的,街上又是一群男女老少涌了过来,裹挟着二人牵着小羊羔不自觉地向前走去,离开了宫城。

    回到同福客栈后,亥时已过。

    来到陈安房间,大家都在里面等着二人。

    方旗躬身拱手道:“禀特进、伏波将军,方才监视张蚝府邸的人回来报了,说马车已回府,下来的确是一女子。”

    “好,”陈谦点头赞了一声。

    方旗心下美滋滋的,继续道:“夜晚长安巡逻兵丁和便装京兆府差役颇多,得多加小心。”

    “无妨,这是我的事了,你下去吧。”陈安在旁道。

    “是,伏波将军,如有事情随时喊我。”方旗躬身施礼后,退出了房间。

    陈安从箱子里找出了一身黑衣,蒙上面罩,将一把短刀斜插后背,告辞了众人,出了房门,消失在了夜幕中。

    昨日到了长安后,他已经把长安地形图看的滚瓜烂熟了,张蚝的虎贲中郎将府邸就在宫城东侧。

    因他是苻坚的贴身侍卫长,负担着整个皇城的防卫,所以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夜色如水,满月当空,银光泄地。

    长安的大街上已是人迹罕见,除了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走过。

    陈安沿着东北方向,穿街过巷,走走停停,躲过巡逻的士兵和偶尔出现的几个行人(京兆府的人)。

    一个时辰左右,到了张蚝府邸。

    看看四下无人,纵身跃过一丈多的高墙,来到院内。

    麻烦事儿来了,此时已过了亥时,张蚝府黑漆漆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哪个房间住的是司马熙雯呢?

    幸喜,府邸并不大,是个两进的宅子。

    陈安由前堂屋顶看见后院是东西北三面是三间大房围起来的,北间不用说,那是张蚝的。

    东西两侧,哪一间是?

    借着已经西移的满月透过房顶放射出来的微弱光芒,陈安看清三间房门口都有一个木制的“虎子”(夜壶)。

    心道,别无他法,只好弄点动静出来了。

    他轻轻沿着柱子滑入院中,找了东侧的房间那个虎子,一脚踢去。

    虎子歪倒在青砖的地面上,滚了两滚,沿着两蹬阶梯滚到院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院子里清晰可闻。

    不多一会儿,东西两侧的灯都亮了起来。

    西侧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紧紧裹着絮衾的苗条女子,黑影里露出白花花的胳膊和小腿。

    陈安学了一声猫叫,女子慵懒的用关中方言骂骂咧咧的走到院中间,一只手揪着絮衾角,另一只手捡起虎子,放在东厢房门口。

    只听得东厢房里有女子声音传出,“外面怎么了?”

    陈安心中一喜,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正宗江南的清脆吴侬软语,不正是司马熙雯嘛。

    这么说张蚝也不在府里。

    “没啥事,马娘子,一只该死的猫。”女子脆声骂道,匆匆跑回来快步回了西厢房,掩上了门。

    过了片刻,两边灯都熄灭了。

    陈安从房顶轻轻纵下,猫着腰,来到了东厢房窗下。

    窗扇并不高,在他的腰间,向外一拉便打开了窗扇,往里看了一眼,能看清的只有窗下,并无一物。

    遂纵身跳了进去,轻轻关上了窗扇。

    适应了室内的黑暗,依稀看见前面靠墙是一张黑漆漆的床榻,有帷幔遮住,房屋中间有张长条桌,上面有油灯。

    陈安当然不能去点油灯,摸着黑来到了床榻前,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撩起了帷幔,靠近床头,在司马熙雯耳边轻声喊道:“夫人……夫人……。”

    司马熙雯猛然惊醒,刚要喊,被陈安一把将嘴捂住。

    “夫人,是我,陈安啊。”

    “呜…呜…”司马熙雯摇头挣扎着,

    过了片刻,陈安感觉到她镇定下来,脑袋也不再摇晃了,把手移开了。

    “陈安,你可来了……呜……”司马熙雯极力忍住想要嚎啕大哭,但还是呜咽了起来。

    “夫人,您先别哭,我们都来了,公子也来了。”

    “嗯,你们怎么才来,快带我离开这里……”

    “夫人,您一切可安好吗?”

    “我很好,就是一刻不想在这里待,你快想办法……”

    陈安在她床榻前蹲下身子,思忖了片刻道:“夫人,这是氐人国都,我得回去跟公子商量办法。”

    黑暗中,司马熙雯坐起身子,用被子遮住上半身,一只手擦拭着眼泪。

    “小谯儿还好吗?陈谦和老夫人还好吗?”

    “夫人放心,都好,武陵王殿下和王妃也很着急,一再催促公子营救呢。”

    似乎是想起了父母,司马熙雯又低声抽泣起来了。

    陈安也不觉有些心酸,但嘴上还是劝道:“夫人,您放宽心,我马上回去禀报公子,他会想法子的。”

    司马熙雯止住抽泣,哽咽道:“那……那你,你什么时候还来?”

    “明晚吧,夫人,明晚我就不进房里了,以免打草惊蛇,给您用石子包裹着信件,您看看就该知如何行事了。”

    “好,要快啊,我怕,我怕如果我被苻坚接进宫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陈安心中不觉一惊道:“夫人,您觉得会这样吗?”

    “嗯,我今晚作为张蚝的家眷去了宫里,苻坚好像又注意上我了。”

    司马熙雯凭借女人的直觉,笃定地认为是这样的。

    “那事不宜迟了,夫人,您保重,我这就回去见公子了。”

    “去吧,陈安,告诉陈谦,我很好,就是盼着回家,呜……”

    司马熙雯又哭上了。

    “夫人,我走了,您安心,公子会有办法的。”说完,陈安不再耽搁,躬身施礼,转身走了。

    凌晨丑时初,陈安回到了同福客栈,进了正房。

    陈谦和陈宝、毛安之正焦躁不安地等着他,一见他进门,一起站起身来。

    陈安边脱掉黑衣,边道:“公子,我见到夫人了。”

    “快讲,她现在如何?”

    “她现在张蚝府里,东厢房,目前是无大碍,只是有些归心似箭啊。”陈安叹道。

    “哦……”陈谦心中稍定,坐了下来。

    陈安脱掉黑衣,装到箱子里后,在他身旁坐下。

    陈宝和毛安之也聚拢过来。

    “夫人说,她怕指不定哪天会被苻坚召进皇宫,到时宫闱重重,就再也没办法了。”陈安在微弱的油灯下,轻声道。

    “仲祖,你去把方旗叫过来。”陈谦吩咐道。

    毛安之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方旗和毛安之走了进来。

    陈谦招手唤他过来坐,微笑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来一起商量商量。”

    方旗诚惶诚恐赶紧过来席地坐在陈谦对面,几个人围着桌案上的长安地形图研究了起来。

    皇帝的车驾真气派。

    六匹大白马,戴着金碧辉煌的头饰,把尾巴染成红色,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皇帝的乘舆。

    乘舆的前面,不但有带着真枪真戟真弓箭、骑着高头大马的卫士,还有高举各种象征性的武器和各种旗帜的仪仗队。

    十二面大旗,分别绣着龟、蛇、乌鸦、鸾雀、龙、虎、熊以及日月星辰等等。

    乘舆车轮涂成鲜红的颜色,车厢上镶嵌着五光十色的玉石,可谓金碧辉煌。

    车厢上面覆盖着圆圆的大伞盖,与方形的车厢一起,象征着天圆地方,也就是象征皇帝是天下的拥有者。

    乘舆的后面,就是随行大臣、太监们的八十一辆各种马车,还有给皇帝备用的立车等。

    车辚辚马萧萧,在一溜烟尘之中,向长安城南的卧龙禅寺(今西安市碑林区)奔去。

    苻坚坐在车厢里,极力压抑住心中的小激动,但面色上还是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正月十五的花灯会上,他见到了久未谋面的“马娘子”,比之他刚刚见时又美艳动人了几分。

    毕竟初见时,“马娘子”衣着简朴,神情憔悴,还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的惊魂未定。

    而现在,她衣着华丽,清冷的月光下,桃腮杏面,般般入画,月中嫦娥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苻坚第二天便开始做苟皇后的思想工作,保证后宫永远已她为尊,不可撼动,今后的妃嫔永远紧紧地团结在她的周围。

    苟氏,乃根红苗正的氐族大户,她的身后有一大批手握实权的氐族勋贵,即便是苻坚也不敢轻易得罪,因为大秦的主体再怎么说还是族中之人嘛。

    且苟皇后是苻坚母亲苟太后的远房侄女,虽然姿色稍显平淡且身材高大,爱吃醋性情刚烈,但总体人品还是识大体,算得上贤良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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