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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23章 桓冲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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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冲见陈谦等人尤其是司马熙雯身着普通平民装束,心中诧异。

    但他为人素来严谨,不该问的绝不问,只是委婉地道:“特进,既然不攻卢氏,那不如移驾到襄阳小住几日?”

    “襄阳就不去了,幼子,多谢相救,我们去了趟长安,不成想被氐秦识破,一路追杀至此。”陈谦解释道。

    “特进千万不要言谢,您和谯国夫人对我可是有再生之德,”桓冲躬身道。

    然后话锋一转又道:“那特进有何打算,还请示下,末将好去准备。”

    在场的人莫不暗暗佩服桓冲说话水平,人家自始至终不多嘴,不多事,不居功,待人诚恳,如沐春风。

    明明是想问陈谦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但对上级领导又不能这么说,有几分施舍意味,得说您有什么命令示下。

    “额……”陈谦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你把我们放在洛水东岸,准备马匹和干粮,我们这就回谯郡。”

    桓冲抬手叫来站在远处的军假司马,吩咐道:“去备最好的战马十匹,军粮、干净衣物。”

    军假司马躬身领命而去。

    然后下令将帅船向洛水东岸驶去。

    王猛此刻站在卢氏城头,看着晋军战船驶离,怒斥张蚝道:“陈谦对我以礼相待,以信取人,你为何要下令放箭!”

    张蚝鼓着大环眼,抗辩道:“既然已知此人是大晋广陵公,日后必是我大秦劲敌,何必要留着他呢?”

    “你……你……”他看着张蚝这猪头脑袋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身又问邓羌,“邓中丞,你为何不阻止他?”

    “府君,我似乎……觉得虎贲中郎将说的也有道理。”邓羌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

    赵整在旁边打圆场,笑道:“府君大人,您宅心仁厚,但留下陈谦是我大秦的大患啊,不过,幸喜您安然无恙,要不然陛下非要了我们几个人的脑袋不可。”

    王猛一跺脚,心道这几个人看来都是提前商量好了的,目光短浅的蠢人啊

    现在是三国四方(带上桓温)鼎足天下的局面,我们大秦的实力应该是最弱的。

    不用说东边有大晋和鲜卑,南边有桓温,就是西边的凉州和北面的铁弗匈奴也是背后大患。

    陈谦的利用价值,交好远比杀死强,这下,可真就结下梁子了。

    长叹一声道:“唉……”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三人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骑都尉,给我备马!”王猛对站在远处的窦冲喊道。

    说罢,王猛不再理会他们,愤愤地拂袖一瘸一拐下城而去。

    陈谦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上军兵放在桌几上的干净便装,对正在梳洗的司马熙雯道:“夫人在后舱稍作休息,我去与桓冲道个谢。”

    “嗯,夫君,你去吧,不过……”

    “不过什么?”

    司马熙雯欲言又止,忽闪着长睫毛,想了想道:“还是回去再说吧。”

    陈谦出了后舱,回到了前面的官舱内。

    桓冲已备好茶水,摆手让亲兵退了出去。

    二人相对而坐,桓冲笑道:“特进,请用茶,这是襄阳地区的磨坪贡茶,味芳甘甜。”

    陈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眉头舒展,点头道:“不错,幼子,给我包一斤,我家老夫人极爱品茗。”

    “哈哈,早已令他们包了五斤,放在包裹里了。”桓冲喜道。

    “如此,多谢了。”说罢,喝下了茶水,桓冲赶忙给他续上。

    “特进,上次解洛阳之围,一直没再谋面,也不及答谢,末将和夫人一直感念于怀,请受我一拜。”说罢,桓冲站起身来,躬身一揖到地。

    陈谦忙也站起身来,扶住了他,温言道:“幼子,洛阳城外我就说了,不必挂怀,你我皆为大晋臣子,国事为重,我救的是北伐大军,不止是你啊。”

    他谈吐自如,丝毫不失礼数,但每个字都好似经过了细细的斟酌,平淡的话语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严谨之意,句句如刀,不容置疑。

    令桓冲好生仰慕。

    桓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三个多月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洛阳城外。

    陈谦大战姚氏三杰,斩首周成,刀劈姚兰的场景,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神勇无比,冠盖华夏。

    无论从人品还是武力方面,令桓冲心下又是敬仰,又是汗颜,五味杂陈,不觉心中越发局促起来。

    二人坐下,陈谦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你这不也是救了我们嘛,哈哈,我那是为公,你这是为私,我可是微服私离职守,更应该感谢才对,你我不要再谢来谢去了,显得太过生分。”

    桓冲忙躬身道:“那末将与手下三千将士,只有心中感念特进了。”

    “不必,不必,哈哈。”陈谦说着又端起茶盏来,闭上眼睛细细闻了闻冒着白气的茶香,又呷了一口。

    “不过……末将有一事不明。”桓冲察言观色道。

    “你讲,你讲。”陈谦和颜悦色道。

    “特进与家兄皆是大晋之柱石、栋梁,为何特进与家兄交往甚少,似有芥蒂……”

    桓冲此话一出,陈谦脸上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逐渐凝结了。

    虽然桓冲秉性忠厚,襟怀坦白,但他毕竟是桓温的亲弟弟,有些事是无法说明白的。

    桓冲似乎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不对劲,他清澈的黑眸诚恳地看着陈谦,低语道:“家兄虽有些行事跋扈,但也是忠于晋室,平巴蜀,两次北伐,披肝沥胆,身先士卒,是不是你们二人有什么误会,如能看在末将的份上——”

    陈谦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桓冲的话,他知道桓冲的好意,盼大晋齐心合力,同仇敌忾,驱除胡虏,一统华夏。

    但桓冲实在是不了解桓温的不臣之心,这点连王猛一个外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越是自己身边人,反而看不清!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还有就是陈谦永远的痛——永和八年底的建康谣言事件。

    想到这里,陈谦右胸口那处深深地疤痕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陈谦左右为难,既不想拂了桓冲的好意,但又和桓温的裂痕无法弥合,只得委婉地道:“幼子,有些事——”

    还没说完,司马熙雯从后舱过来了,因军中无女装,她穿了一件稍显肥大的布衣青衫,披着织锦兔皮毛斗篷,素颜清纯,肤白如脂。

    “可算是穿上件暖和衣服了,振威将军,你这兔皮斗篷不错啊。”她边说着边来到陈谦身边,拿起他桌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桓冲忙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末将参见谯国夫人。”

    “哎呦,别这么多礼,对了,僧珍是不是要生了啊?”

    “快了,快了,下个月差不多。”

    “呵呵,可惜哦,我们俩现在一个在谯郡,一个在襄阳,要不然还能一起喝个满月酒。”

    “僧珍每每提及谯国夫人八月十五之夜,大义进宫寻广陵公救末将,不胜感念。”

    司马熙雯眉眼弯弯,笑声银铃似的清脆,“振威将军,转告僧珍,别总是记挂在怀,她从小就总是记挂我……呵呵……你这不也救了我们,我们扯平了啊。”

    言语中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洋洋自得,妇以夫荣之意。

    听的陈谦不由得暗暗摇头,唉,女人啊。

    这时,有亲兵进来躬身施礼禀报道:“振威将军,离洛水东岸还有十几丈的距离。”

    “嗯,准备船板。”桓冲吩咐道。

    陈谦站起身来,拱手道:“幼子,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他日如有需要,尽管派人来谯郡找我。”

    桓冲忙还礼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特进和谯国夫人此去谯郡,路途遥远,还望保重啊。”

    “嗯,放心,前面就是豫州了。”陈谦边答应着和司马熙雯向官舱外走去。

    来到甲板上,陈安、陈宝、毛安之等人已在船舷等候。

    待桓冲帅船停稳,搭好船板,一行人牵着马下了船。

    陈谦等人和桓冲在岸边互相道别,打马扬鞭向东面的伏牛山奔驰而去。

    升平二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深夜子时,春寒料峭,冷风刺骨,地面的雪还未化尽。

    苍穹幕落,星光点点,一勾弯月高悬半空,巍峨雄壮的谯郡城墙矗立在夜色之下。

    陈谦等十骑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城下,惹得城上军兵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陈安在城下勒住坐骑,嘴里吹着白气,抬头高喊道:“快开城门!”

    “你们是何人,再不退后就放箭了!”城上校尉喊道。

    陈安搓着手自言自语地咒骂道:“这帮兔崽子,连我们都认不出来。”

    “今晚是谁值守?”陈谦喊道。

    “别部司马朱序将军。”

    “可否请他来见。”

    “你们且退后,我去禀告朱将军。”

    不大一会儿,朱序在火把中出现在城墙上,向下探头探脑。

    “开门,次伦,我是陈安。”

    “啥?您是伏波将军?看不清……太黑了……”

    “你他娘的……”

    毛安之喊道:“我们手里没有火把、灯笼,你扔下稻草和火把,再看。”

    不大一会儿,城上扔下一捆厚厚的稻草。

    亲兵下马,打开稻草,将里面的火把取出,用铁片敲击燧石点着火绒,引燃了稻草和火把。

    亲兵将火把举在陈安马前,他那辨识度颇高的白皙溜圆脸庞出现城上众人视野里。

    “啊……真是伏波将军,您稍等。”朱序喊道。

    半盏茶的工夫,吊桥吱吱呀呀地放下,城门随之打开一半。

    陈谦等人催马进了城,朱序在城门洞子外躬身行礼。

    陈谦朝他点了点头,并未耽搁,催马向前奔去。

    “你个小猪崽子,真能磨蹭。”陈安边骂着,边跟着向前奔去。

    朱序看着疾驰而去的陈谦背影,刚要开口,忽又醒悟,啊,是特进回来了,对对对,要保密的,不能声张。

    不多时,众人来到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府衙前,下了马,王蕴、谢石、毛穆之三人从府衙中跑出,满面喜色,躬身一揖到地,“参见特进!”

    陈谦摆了摆手,快步走了进去。

    众人又来拜见了司马熙雯,毛穆之跪拜了陈宝,一阵寒暄后一起进了府衙。

    进了府衙后,司马熙雯跟随在大堂上等候的丫鬟去了后院。

    陈谦来到大堂上坐下,虽然风餐露宿,马不停蹄,但精神颇佳。

    毕竟这趟关中之行还算是有惊无险,顺利把人都带回来了。

    “你们不必在此等候,白日里都很辛苦的。”陈谦坐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热水道。

    大家一起坐下,王蕴躬身道:“三日前有快马来报,说特进大人今天回来,我们心中高兴,哪能睡得着。”

    “哈哈,最近怎么样?叔仁。”

    “兖州地界一切正常,看到特进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

    谢石眼尖,看见陈安吊着膀子,忙问道:“伏波将军受伤了?”

    “在蓝关道,被邓羌这龟儿子刺了一枪,他奶奶的,欺负老子手里只有一把短刀。”陈安摇头愤愤道。

    “啊!邓羌,关中第一名将,万人敌啊。”谢石吃惊道。

    转头又对陈谦道:“特进没事儿吧,想来这一路定是凶险万分。”

    “也没什么大事儿,反正都回来了,你们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禀报,大家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说。”陈谦微笑着淡淡地道。

    众人知陈谦等人一路疲劳,忙纷纷起身告辞。

    毛穆之对陈宝道:“父亲,您去我那里歇息吧,今天夜太深了。”

    陈谦笑道:“仲祖,你也去吧,父子三人许久不见了,我给你们放假两日,陪老爷子好好在谯郡转转。”

    三人一起躬身告辞,出了府衙。

    陈谦站起身来,向后面走去。

    过了中堂,来到后院,见老夫人房已黑灯,知她和谯儿已经歇息了。

    遂放轻脚步来到自己的卧房,司马熙雯已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正独自在铜镜前擦拭一头湿漉漉的青丝。

    陈谦摘掉大氅,脱去外衣,从炭炉上拿起水罐,倒进木盆,用布巾擦拭着脸边问:“夫人,怎么样,卧房还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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