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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25章 尽显官场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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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的上午巳时。

    豫州刺史、西中郎将谢万;徐州刺史、北中郎将郗昙,率领各自麾下五品以上文武官员来到了谯郡。

    加上兖州大小官员,黑压压的几十人站满了谯郡府衙大堂。

    里面有许多熟人,曾经一起共事过的,曾经在建康的好友,互相打着招呼,窃窃私语,等着陈谦的到来。

    谢万,今年三十八岁,前任豫州刺史谢奕的四弟,尚书仆射谢尚的堂弟,尚书令王述的女婿,根红苗正的大名士,永和九年春参加了会稽山阴的兰亭聚会。

    他入仕后,先做了会稽王司马昱的掾属,又做了司马聃的给事黄门侍郎。

    后大哥谢奕病重,二哥谢据早亡,三哥谢安忙着游山玩水,五弟谢石在陈谦手下做事且太过年轻,六弟谢铁年幼,只好由他执掌豫州。

    因豫州历来是谢家的地盘,也是谢氏家族得以兴旺发达的基地,所以他青云直上,无战功跃升刺史一职,做了魏晋时期在地方上权力无边的四品大员。

    姿容俊美,嘴角上挑带着惯有傲慢意味的谢万旁若无人,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跟他同岁的郗昙,见他薄唇紧抿,微闭双眼,不断地捋着他那修饰的整整齐齐的三缕黑髯,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郗昙的家世那是谢家不能比拟的,他爹可是东晋重臣、著名军事家、政治家太尉郗鉴!

    他姐姐郗?的老公就是书圣王羲之,当年郗鉴择婿时登王家门创造了“东床快婿”,就是她俩的故事。

    从光禄勋到徐州刺史,级别上是平级,但他还加了个北中郎将,而且做京官的四品在建康一抓一大把,到了徐州,他就是第一人,土皇帝,总体他是非常满意的。

    自从上任以来,他就惴惴不安,虽然陈谦只是名义上对他有节制,并无管理和任免之权,但总归是上级领导。

    好在上任四个月来,陈谦也不知道在忙乎什么,似乎把他给忘了似的。

    此刻他正在回想着八月十五,司马聃大婚之夜,他给陈谦敬酒,被陈谦一膀子撞开,酒盏落地,令他大失颜面。

    唉,看来这个结是解不开了,就这样吧,爱咋滴咋滴,我就不信你陈谦能把我怎么样。

    即便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也是朝廷来决定的,更何况自己的身后还有强大的荆州派。

    正在心里七上八下,忽听得传来了脚步声,只见一个熟悉的健硕身影,从屏风后面转出,正是身穿二品朱袍的陈谦。

    陈谦来到大堂中间自己的座榻前,众人赶忙一起肃立,然后躬身施礼道:“参见特进大人!”

    他高高在上,目光从容不迫,深邃漆黑,默不作声地扫视了大堂上诸人一圈,让每一个人感受到威压感,展示出上位者的掌控力。

    然后对坐在他左右两边的谢万、郗昙二人道:“西中郎将、北中郎将,二位请坐。”

    谢万和郗昙道了谢,与陈谦同时坐了下来。

    只听陈谦清了清嗓子,声调不高,但大堂中人听的一清二楚。

    “年前大家都公事繁忙,今日还是二位刺史上任以来的第一次议事,当今圣上,”说着他向空中虚拱了一下手,接着道:“英明神武,尧雨舜风、任贤革新,委以诸公重任,戍守大晋北陲,我们当国而忘家,枵腹从公,夙夜匪懈,戮力同心;食君禄报君恩,不辜负圣上之拳拳厚望!”

    此时,大家屏住呼吸,竖耳倾听,大堂上掉一根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陈谦再次扫视了一圈众人,话锋一转,加强了语气道:“然而,敝人家眷年前在下蔡被氐人所掳,虽是发生在兖州辖区,然,氐人竟然穿越豫州近千里如若无人之境,令人震惊。”

    在座的谢石暗暗瞟了斜对面的谢万一眼,见他手里把玩着玉如意,嘴角竟然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心中不免为他暗暗捏了一把汗。

    只听陈谦继续道:“这若是氐人大举进攻,派一支骑兵出伏牛山,取义阳、新蔡二郡,那豫州国土尽失,并全军覆没。”

    陈谦似乎并无察觉谢万那不屑一顾的表情,慷慨陈词道:“敝人不才都督三州诸军事,本不堪大任,奈何陛下周公吐哺,拔犀擢象,令敝人殚精竭虑,夜不能寐,生怕辜负了朝廷,哪怕丢失一寸国土,也觉罪该万死。”

    谢万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暗暗在心里讥讽,短短几年时间,别的本事没见涨,倒是挺能给自己戴高帽的。

    “敝人从关中回来,就给朝廷上了奏章,在义阳、新蔡山丘峡谷地带设墩、亭、障(大小军事堡垒)共五十座,统称为‘豫西道’,下辖兵马三千,下蔡县尉成恒为豫西道都尉,隶属威远将军谢石统一管辖。”

    陈谦说完,谢万眉头一皱,想要说话,但是忍住了,心道,在我豫州设立了狭长几百里的防御,还不归我管,这是明显的把自己魔爪伸进来了豫州,tmd。

    转念一想,也没办法,氐人掠陈谦家眷,确是从自己辖区进入的,谁让把柄给他抓住了呢,理论起来,就算到了朝廷也站不住理。

    正表情复杂的胡思乱想着,耳听得,陈谦叫到了自己的名字,“西中郎将,你可有何异议?”

    “啊……卑职遵命……”谢万把玉如意在手里转了两下,无奈拱手应命。

    陈谦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举措就打破了豫州,这块儿谢家势力范围的长年垄断,令官场老油条郗昙心中也是暗暗叹服不已,手段高明,同时也为自己的徐州暗道庆幸。

    陈谦故意停了片刻,不再说话,意在让大家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另外,据探马报,鲜卑慕容?y在邺城下令,举国清点核查户籍人口,各家各户二取一、三取二征男丁,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入伍,有大举南下意图,诸位可有何良策?”

    说完,陈谦手捋着下颌的那根毛,面色缓和了下来。

    一时间,大堂上一片安静,如果谢万、郗昙二人不先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好先说。

    谢万见陈谦的看向了他,只得在座中躬身道:“禀特进,在下回汝南,加强西、北两方的防御,如有军情,第一时间向特进快马呈送。”

    陈谦点了点头满意地道:“嗯,西中郎将西北有氐族,正北是鲜卑,防御压力甚大,如有敌情,及时来报,我会安排人马驰援。”

    “多谢特进。”

    陈谦接着看向了久未开口的郗昙。

    “咳咳,”郗昙轻咳了两声,一边斟酌着一边躬身道:“禀特进,卑职的徐州北面泰山、琅琊二郡东有广固慕容尘,西有任城鲜于亮,防守难度颇大,且卑职刚刚到任四个月,又值隆冬,恐粮草不济。”

    他的本意是要摆一摆困难,万一真起战事,胜则有功,败则无过。

    “哦?”陈谦饶有兴致的略睁大了眼睛,温言道:“你说的情况我知道,泰山(今泰安市)、琅琊(今临沂市)二郡辖区确是过长,深入燕境,三面为敌,那你希望兖州这边能提供哪方面协助吗?”

    郗昙心中一热,不觉有些激动,脱口而出道:“卑职希望特进能给二郡多补给一些粮草和守城器具等。”

    “诸葛攸来了吗?”陈谦抬头大声喊道。

    “末将在!”矮胖粗壮的泰山太守诸葛攸从众人中闪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躬身应道。

    这位憨憨的荀羡旧将,全然没有先辈诸葛亮的半点风采。

    “你身在徐州最前沿阵地,你也是如此认为吗?”陈谦和蔼地看着诸葛攸道。

    “是,末将和北中郎将意见一致。”诸葛攸毫不犹豫地答道。

    “嗯,既然北中郎将和诸葛将军都提出此意,我必将全力调拨相应辎重。”陈谦也是爽快的答应了。

    郗昙、诸葛攸忙不迭地一起躬身道谢。

    但陈谦话锋一转又道:“正好我也有此意,将兖豫徐三州的粮草、辎重、饷银等后勤一应物资统一规划管理,会后我将上表提议,成立一个‘典牧署’设典牧都尉一名做主官。”

    郗昙闻听此言,心中“咯噔”了一下子,不及细想,刚待开口反驳,只听陈谦又道:“历阳太守江卣,秉性稳重,精于计算,经验丰富,我提议由他来出任典牧都尉。”

    谢万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个大名士,公子哥,能替谢家守住这方土地即可,别无他求,但郗昙就不同了,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江卣谁不知道?那是陈谦的心腹,多年在历阳供给前线军粮,他来做典牧都尉,这不是三州的经济命脉就等于全部掌握在陈谦手里了嘛。

    要知道钱粮自己控制不了,那不等于自己就是个挂名的刺史了。

    我手下各郡太守找我调拨粮草,我还得请示陈谦,如请示不下,那么各郡太守会直接找陈谦请示,那我颜面何存?

    郗昙心中懊悔不已,陈谦给自己设了个套,本不该提什么困难,这一提,钻进去了。

    陈谦啊陈谦,你小子太黑了!

    说着,他眼睛看向了对面那个玩世不恭,手抚玉如意的谢万。

    谢万当然不蠢,一看郗昙望向他,遂缓缓地道:“特进,设立‘典牧署’卑职倒是无异议,但是这典牧都尉的人选,毕竟太过重要,是不是请示朝廷,三思后而定?”

    陈谦闻言,向座榻后靠背倚了过去,双手扶着两边扶手悠闲道:“我本也是在提议,至于人选嘛,还得经圣上裁决。”

    他抬头看了看大堂顶棚,心道,谢万这是被郗昙当枪使了。

    于是,手捋下颌的毛又道:“年前,安石兄来过谯郡,与我相谈甚欢,安石兄虽居山野,但忧国忧民,赤心一片,璞玉浑金,让敝人好生敬仰啊。”

    谢万暗忖道,啊……三哥年前也去过汝南郡,怎么未跟我提及来谯郡之事?这样说来,他俩是不是早有相约,那我还操心什么?

    遂改口道:“不过……江太守多年操持后勤补给,老成持重,精打细算,他来做这个典牧都尉也是不二之人选。”

    “嗯,如此甚好,北中郎将之意呢?”陈谦细目斜睨着郗昙问。

    脸色白皙、清瘦的郗昙,此刻显得十分呆板,像一面绷紧的鼓皮。

    现在是三州里面两州同意了,他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不同意也无事于补。

    眼见得大势已去,眼皮上翻,干脆来了个不吭声。

    服了服了!大堂上众人尤其是兖州文武无不暗暗竖起大拇指,特进用两个小小的手段将豫、徐二州的命脉揽在了自己手里,还把自己的兵力插入了豫州境内。

    陈谦也不理会郗昙,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他站起身来,一手叉腰,另一只挥舞道:“现神州陆沉,形势危及,氐族、鲜卑族兵强马壮,窥视南方,铁弗匈奴陈兵云中、拓跋鲜卑跃马燕然,完成统一,振兴晋室,任重而道远!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待陛下有朝一日振臂一呼,我们三州即刻发雄兵十万一扫胡虏!”

    众人热血沸腾,群情激昂,一起高呼道:“振兴晋室,驱除胡虏!”

    陈谦意气风发地赋诗一首,负手朗声吟哦道:

    “马饮漳邺及清河,云中定襄与朔方。

    代郡上谷右北平,辽东滨西上平冈。

    酒泉??弩与敦煌,居边守塞备胡羌。

    远近还集杀胡王,晋土兴隆中国康!”

    就这样,陈谦用了一个会议,把豫州、徐州实际大权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会后,已近正午,陈谦把谢万单独留了下来,并且让谢石作陪,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工作餐。

    中间一碟晒萝卜干咸菜,旁边一个大黑粗陶坛子里是面疙瘩汤,上面飘着白菜叶子外加几片猪肉脯。

    谢石站起身来,拿着长勺给陈谦、谢万分别舀了一碗,然后坐下,自己盛了一碗。

    陈谦抓起竹篮子里的胡饼,分给了谢万一张,自顾自的把胡饼撕成碎片,泡在汤里,然后拿着勺子唏哩呼噜地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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