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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203章 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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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让他们下人做行了——”

    “哈哈哈”司马熙雯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陈谦的话,“尚书仆射亲自烹鸡,我倒是要尝尝,不如这道鸡就叫,就叫,宰相荷香鸡如何?”

    “哎?夫人,这可不对啊,怎么把我的名字都加到菜里了?”一个脆生生地声音飘了过来。

    大家一看,正是荷香,含嗔说道。

    众人哄然大笑,又开始了年夜饭的忙碌准备中。

    陈谦带着两位夫人、三个孩儿,一起去了花园西北角的陈氏祠堂。

    在里面焚香拜祭了父亲及陈氏列祖列宗。

    出来后,在冬季有些萧条的花园里散步,怀里抱着沉默寡言的陈望,看着在前面跑着的陈顾和小谯儿。

    心中不免有些神伤,这大儿子莫非是思念母亲了吗?

    从小就不大爱说话,一双大眼睛总是有些忧郁之色,唉,没娘疼的孩子啊。

    不由得把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了陈望冻得红扑扑的胖脸上。

    “望儿,你为何不高兴啊。”

    陈望的腮紧紧贴着父亲,就是不说话。

    “父亲忙于公务,不能时时陪你,你莫怨恨父亲啊。”

    两岁多的陈望,好似能听懂似的,突然伸开两只胳膊,抱住了陈谦的脖子。

    跟在身后的柳绮笑着对司马熙雯道:“看看这爷俩亲的。”

    “望儿母亲不在啊,可不就是亲爹嘛。”司马熙雯不冷不热地回道。

    她心里清楚,柳绮对自己的儿子远比太后儿子照顾的周全,哼,这个自私的下贱宫女。

    几个人溜达到池塘边,听见远处陈安喊道:“公子,两位夫人,开席喽……”

    于是,几个人向中堂上走去。

    来到中堂后,陈谦设计得大圆桌已经摆好,中间桌面凸起了几分,底下是十几个小木头轮子,可以转动,桌面旋转起来,每个人都可以在跟前吃到各种菜肴。

    大家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前,气氛跟每两人一席分食,热闹了许多。

    苗薇坐在正中间,上首是司马熙雯,柳绮,鲁秀,荷香,下首是陈谦、柏杰、陈安、刘牢之。

    各自的孩儿们都坐在母亲旁边。

    苗薇端起手里的酒盏,笑眯眯地道:“这次元日节,我们府啊,人总算齐了。初岁元祚,吉日惟良。乃为嘉会,宴此高堂。我们一起恭祝陛下圣体康健,恭祝太后万福金安,大晋国祚万年!”

    众人一起举盏道:“陛下圣体康健,太后万福金安,大晋国祚万年!”

    说罢,男人们一口干掉盏中之米酒,女眷们粘了粘了唇。

    苗薇举起筷子,招呼众人道:“今日过元日节,大家不要拘谨,随意吃啊。”

    说着夹起一筷子,柏杰做的荷叶鸡咀嚼起来,“嗯,好吃,这既做出了鸡本身的香气,又有滋味,世海,你这宰相荷香鸡是怎么做的?回头教教府里的厨子啊。”

    “哎呀,老夫人……人家这道菜叫荷叶鸡嘛……”荷香娇嗔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对对,荷叶鸡,哈哈,我倒是叫顺口了。”苗薇待荷香就如自己女儿一样,笑着解释道。

    “禀老夫人,这鸡宰杀洗净后,用清水泡半个时辰,泡出血水,撒盐腌制一个时辰,用荷叶包裹十层后,将泥巴团城圆球,放灶下烧一个时辰即可。”

    “怪不得软嫩滑腻,而且还有汁水,鸡肉不柴,原来包裹了这么多层。”司马熙雯边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小谯儿嘴里,边道。

    “是,夫人,这就是原汁原味。”

    吃了一会儿,两名家丁将大长盘抬了上来。

    众人一看,是一只烤乳猪。

    陈谦挥着筷子道:“母亲,这是江卣送来的乳猪,您尝尝。”

    “嗯,江卣的猪我最爱吃,来,来,一起一起。”

    “母亲,还有好多菜,您爱猪肉吃也不能多吃啊。”司马熙雯笑嘻嘻地道。

    “好,听你的。”

    这时,丫鬟端上来一盘米粉蒸薤(古时蒜苗),旁边有小碗,里面放着豉油、醋等调味料蘸食。

    陈谦赶忙伸出筷子叫着陈安和自己一起把蒸薤在盘子里分开,鲁秀在对面不解地问:“广陵公,您和小安子为何要先把薤分开啊?”

    陈谦放下筷子,端起酒盏示意柏杰、陈安、刘牢之一起喝了一口米酒,笑着道:“分这个蒸薤,还有一段关于咱们征西大将军的故事呢。”

    “哦?”众人不觉停下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致地看向陈谦。

    “话说征西大将军在江陵府邸宴客,饭桌上有一位参军,用筷子夹这蒸薤,但蒸薤长且黏连,一时拨不开,旁边一起用餐的人也不去帮他,而这位参军也是任性,用筷子夹住蒸薤不放,僵持着。满座人一起大笑起来。征西大将军道,”

    陈谦于是学着桓温的口吻接着说:“‘在同一个菜盘里吃东西尚不肯相助,更何况是在战场上亦或是危难时刻呢?’于是,桓温还没等吃完饭,把餐桌上发出笑声的人都赶走了,还罢免了官职。”

    说完,众人哄堂大笑,只为陈谦学桓温说话那有些沙哑浑厚的语调,惟妙惟肖,不觉喷饭。

    笑完了,苗薇嘱咐道:“这个桓温啊行事还的确有些与众不同来,你们这些为官的,要舍短取长,择善而从。”

    几个人一起点头。

    吃了一会儿,丫鬟端上来一个大盘,放在中间,大家一看,是已经剥好的白白嫩嫩的煮鸡蛋。

    苗薇笑眯眯地说:“来,大家一人一个,元日节吃鸡蛋,团团圆圆,圆圆满满,和和美美。”

    大家一起哄着老太太开心,齐声叫好,纷纷用勺子取了鸡蛋到自己跟前。

    只有陈安用的是筷子,最后只剩下他一人还在尝试着夹起来。

    荷香笑骂道:“你看看你笨的,就不能用勺子吗,滑滑溜溜的怎么夹。”

    陈安嘿嘿笑着道:“我就不信邪了……”

    柏杰在旁边看着,微笑着道:“说起这个煮鸡蛋,我想起了前段时间关于尚书令的一个故事。”

    “哦?”大家很感兴趣地看向柏杰。

    出自于太原王氏尚书令王述,祖上王昶是曹魏司空,后深受的司马懿父子赏识,他的儿子王浑更是参加了杜预的灭吴军事行动,屡立奇功。

    东晋老一辈的革命领袖,著名的王坦之的父亲,大名鼎鼎的谢万之岳父。

    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性情急躁。

    柏杰喝了口米酒,接着道:“有一次,尚书令吃鸡蛋,夹不起来,就用筷子去刺,屡试不中,大为光火,于是将鸡蛋扔在了地上,鸡蛋在地上转个不停,他就跳下地来,抬起脚,用木屐的齿去踩,又没有踩住。他愤怒至极,又从地上捡起了鸡蛋塞入口中,把鸡蛋咬破了又马上吐了出来,狠狠地道,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柏杰也是站起来,学着王述的样子,皱眉发狠,活灵活现,犹如王述就在眼前。

    众人笑地前仰后合,司马熙雯捂着嘴跑去了一边。

    为了讨老夫人高兴,大家各自讲了笑话,小谯儿还唱了一曲:

    “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

    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

    时时能骑马,倒着白接篱。

    举鞭向葛强:何如并州儿?”

    据传说这是“竹林七贤”之一山涛的小儿子山简,永嘉之乱时出镇襄阳,因感国家命运及个人前途渺茫,嗜酒成性,烂醉如泥,被当地儿童编为童谣,把他描绘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天真清脆声音伴以生动幽默词语,令大家一起抚掌叫好。

    晚宴吃到将近亥时,尽欢而散,相约初一来给老夫人拜年。

    因柏杰初二就要回建康,陈谦挽留他一起去花园散步。

    隆冬的子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星月交辉,只有树枝偶尔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二人并肩走在青砖路上,呼吸着冬日的清冷新鲜气息,远处不时传来爆竹的此起彼伏声响。

    “世海兄,明年一年时间,我要主修内政,让谯郡乃至兖州成为大晋的模范州,这些年光准备征战或者备战了。”

    “甚是,甚是啊,特进明鉴,与鲜卑复仇之事可过一二年再说,民心安定富足,才能令兖州上下拧成一股绳,不易折断。”

    “但你也要在朝廷那边多留意有用之人才,世家庶家皆可,不要错过了。”

    “是,特进,我绝不敢忘怀此事,”柏杰捻须接着道:“今日来后,就听说了道坚在下邳处置鲜卑战俘一事干练果敢,有勇有谋,将来堪为大用。”

    陈谦负手踱着方步,扬天叹道:“今日我还将他斥责了一番。”

    “哦?为何?”

    “此子第一次带兵独立处置动乱,当机立断与谋略皆有之,但下手过狠,且没有将下邳动乱的根由查明,说明其功利心太盛,急于回来请功,我是有意敲打敲打他。”

    “特进,他年仅十六,已经处置到这般实属不易。”

    “世海兄啊,要想培养一个人才,更加不易啊。”说着,陈谦又引用了《吕氏春秋》中的一句话继续道:“人固难全,权而用其长者,当举也。”

    柏杰心道,陈谦分明是想把刘牢之打造成下一个他,将来委以重任,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只听陈谦接着道:“鲜卑战俘此次起事,只是表面一层意思,我恐徐州那边有贪腐受贿,克扣钱粮之事。”

    “哦?”柏杰问题此言,肃然起敬,心道,特进果然不同凡人,想的更加深远,遂问道:“特进担心的是……”

    “你想,若鲜卑战俘衣食无忧,何须以命相搏,下邳离燕国相聚甚远,他们为何要铤而走险?”

    柏杰跟在陈谦身侧,边走边思忖着。

    “鲜卑战俘横竖是在异国他乡,他们或可以孤独一掷,但百姓呢?百姓的老小家眷皆在徐州,他们却不能造反,只能忍气吞声。”

    柏杰一听此言,不禁肃然起敬,自己万万没有从鲜卑战俘叛乱而想到百姓身上。

    特进才是宰辅似的人物,高瞻远瞩,自己离他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谦走到一颗杏树跟前,折了一棵小树枝,边走边挥舞道:“如果是百姓忍无可忍,反叛朝廷,那必将比鲜卑白虏还要猛烈百倍,说明他们已经不顾家人,积怨已深,和我们鱼死网破了。”

    “特进应派人暗访民间,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道坚尚需历练,您也不要太失望啊。”

    “嗯,我已安排了陈安,令他派人去下邳及周边郡县暗访。”

    二人一时间各自想着心事,慢慢向前走去。

    “特进,您要注意,将来氐秦才是我们的劲敌,鲜卑看起来人才凋零了。”

    “苻坚确乃百年不遇之明君,志向远大,王猛更是兼资文武,我晚上想起此二人,如鲠在喉,彻夜难眠啊。”

    “还好,特进攻下了野王这个战略要地,正处在秦国和燕国之间,可以时时了解两国动向。”

    “嗯,我其实想的是故都洛阳,现在已是荒凉不堪,可叹桓温竖子,攻下洛阳却又回师江陵,只派了两千人马看守,若我是桓温,必将牵入百姓、商贾,全力恢复我大晋昔日辉煌盛世。”

    柏杰捻须点头道:“是啊,我们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不能一睹当年盛世,亦是缺憾。”

    “当年武帝时,洛阳有石崇王恺争富,虽然奢靡浮夸,但终究是一代盛世,锦簇繁华啊。”

    “那时候的洛阳人才辈出,二陆入洛,天下名士莫不以去洛阳安身扎根为荣。”

    “唉,”陈谦扬天叹息道:“可惜啊,桓温的人在那里驻防,我倒是希望氐秦和燕国去攻打洛阳,而我再取之,将来请陛下、太后迁都,天下百姓皆来瞻仰,民心所向,中原可定,天下可定啊!”

    陈谦仰望繁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出来,突然感觉意气风发,雄心万丈。

    “洛阳处于四战之地,桓温的军队驻扎在那里,恐秦燕两国也不自在,相信他们会去攻打的。”

    “但愿,哈哈哈,但愿啊。”陈谦大笑道。

    忽又想到了什么,止住笑声道:“世海兄,你回建康后,把碑亭巷那所宅院交付仲祖,当年我打答应陈宝,将他的当年老宅买下打扫出来,这是他们毛家的祖宅。”

    “嗯,好,卑职一定照办。”柏杰躬身答道。

    “唉,可惜了老管家……”

    想起了陈宝,二人不免唏嘘了一番。

    陈谦想起了孟浩然的一首诗,不禁吟哦了起来: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柏杰在旁细细地听着,不禁眼眶有些湿润,缓缓道:“羊太傅前辈高人,真是令人神往,特进以羊太傅为榜样,百姓之福,社稷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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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晋名将羊祜生前有政绩斐然,死后,襄阳百姓于岘山建碑立庙,“岁时飨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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