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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升平五年的五月。
谯郡城外，田间地头的空地上，到处是忙忙碌碌的差役、工匠、百姓，妇人们送饭，老幼齐上阵，在翻拌着水泥、沙子，马嘶牛叫，人如海潮，一片喧嚣沸腾。
谯郡城内，大街小巷的地面上，到处是挖开的甬道，旁边堆砌着半尺厚五尺直径的水泥排水管道，许多人在搬搬抬抬，将排水管放入坑内，填埋沙土。
整个谯郡笼罩在一片热火朝天，繁忙紧张的气氛中。
城东头大街拐角处，一座三层十丈左右高的楼阁，白墙黛瓦，飞檐拱壁。
大门前一杆大旗上写着“客栈”二字，大门正中上方有块横匾，上书三个大字：风雅居。
一看这力透纸背，大气磅礴的字体便知是兖州主簿王荟的手笔。
晌午时分，风雅居走进两名年轻人，一名身高八尺上下，身穿乳白色薄长衫，头戴小冠，手持折扇的年轻人走进风雅居。
后面跟着一个身高七尺出头，大腹便便，肥头胖耳的青衣儒士，头戴巾帻，胖脸上满是汗珠，不停地摇着扇子。
身穿粉色撒花烟罗衫，百花曳地裙的老板娘正在柜台后面磕着瓜子，看着住店登记册。
远远看见二人进来，忙将瓜子扔在桌子上，一步三摇，婷婷袅袅地迎了过来。
“哎呦，特进大人来啦，小女子参见特进大人。”说着双手叉在腰处，蹲了蹲身子。
陈谦摆手了摆手，躲过女子火辣辣的炽热眼神，抬头欣赏起店内布局。
“小女子参见国舅爷。”这时老板娘眉眼盈盈，又向他身后的褚歆施礼。
“唉，唉，咳咳，”褚歆很难为情地看了看四周，轻声道：“不要乱喊嘛，我们是微服私访。”
虽然他很乐意听大家叫他国舅爷，倍儿有面子，但还总做出一副为这种皇亲国戚关系不胜烦恼的样子。
陈谦憋住笑，你丫的微什么服啊，谯郡这么大点儿地方，谁不认识谁？
“老板娘，都安装好了吗？”陈谦简明扼要地问道。
风雅居客栈是谯郡第一大客栈，店主方女士是陈谦如夫人柳绮的娘家远房亲戚，陈谦定的排污工程试点单位。
“安装好了，安装好了，”老板娘一双凤眼笑的弯弯如月，虽然年近四旬，身材虽说微微发福，但仍不失风姿绰约，明艳动人。
“特进大人，国舅爷，您二位是去三楼，还是二楼看看？”老板娘接着问道。
“那就……三楼吧，最高处成功了，那下面也没什么问题了。”陈谦答道。
“那好，我带您二位上去看。”老板娘说着，走在前面，扭动着肥胖的屁股，带着二人上了楼，边走边叽里呱啦地讲述道：“工匠师傅一早就来安装了，每个房间的马桶下方接有木管，直通楼下的水泥排污大管道，好是好，只是稀里哗啦的冲水声太大，有些不雅。”
“为甚叫做马桶？这不是人用的嘛，应该叫人桶才对。”褚歆不解地跟在后面问。
“噗嗤，”老板娘掩嘴而笑，“国舅爷真是风趣啊，特进给取的名字，小女子也很费解啊。”
陈谦已经停在了二楼，走到一处房间内观察起这些木管，用手摸了摸，黏连之处用纸浆、猪皮胶、树胶混在一起，煞是结实，心里大为满意。
不多时，上了三楼，见老板娘和褚歆已经在楼梯旁的第一个房间里。
老板娘看到陈谦走上来，赶忙小跑到楼梯上，高声招呼着店伙计，送茶水和桃子上来。
陈谦主要是检查一下他们安装的是否结实，严丝合缝，若是到处泄漏，那笑话就大了。
褚歆也自顾自地观察了起来，说实话，他是万万不能理解谯郡几十万人一起大张旗鼓干了几个月，只为了一个劳什子的马桶。
今早他来府衙找陈谦汇报工作，被陈谦顺便带来风雅居，他都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忽然他看见房间里西北角地上有个黑粗陶水缸，旁边还有个木盆装有清水。
就走了过去，掀开木制缸盖看去，里面是黑亮能照出人影的瓷面，比外面还要光滑。
上宽下窄，底部也有一汪清亮透明的清水，在黑瓷面映衬下，反射着淡绿色的光泽，宛若清泉一般。
谯郡五月的天已是晌午已是热风习习，挥汗如雨，跟着陈谦骑了一路马，有些焦渴难耐。
“特进，这里有个水缸啊，啧啧，这釉面也是上乘窑口做的。”褚歆喊道。
但他是把头拱在了马桶里说的，远处的陈谦也没听清，随便答应了一声。
于是，褚歆将胖脸伸进了马桶里，“吸溜，吸溜”地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后，将头抬了起来，鼻子、脑门上都是水渍，他伸出胖手在脸上划拉了一把赞道：“这水质真好啊，清甜甘冽，入口润喉，特进，您快过来尝尝啊。”
不巧正被走进来的老板娘看见了，她惊叫了一声道：“哎呀，国舅爷，您怎么喝这里的水啊，这就是马桶也就是我们以前用的“虎子”啊。”
“啥？你说啥？这就是马桶……”褚歆一听这话，顿时呆愣当场，如遭电击。
陈谦一见，哈哈大笑：“幼安，以后且不可如此鲁莽啊，这就是我常说的马桶，幸好，今日刚刚装上，应该是没人用过。”
“特……特进……不好意思，工匠师傅安装完走后，我，我……”老板娘羞的面若桃花，压低声音，娇滴滴支吾道：“我就根据他们的指点，小解了一次——”
“你——”褚歆伸出胖手指着老板娘，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气不成声，“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陈谦赶忙劝道：“哎哎，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跟你说清楚，咳咳，幼安，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这时，店伙计端着盘子上来，里面放着茶水和桃子。
老板娘忙拿起一个递给褚歆陪笑道：“国舅爷，吃个桃子压压，小女子刚才马桶冲的很干净。”
“你，你，唉……”褚歆哪还能吃的下桃子，忿忿地一甩袍袖，转身双手抓住马桶两边，呕吐起来。
老板娘赶忙上来帮忙捶打后背，褚歆将早饭都吐得干干净净，一股臭烘烘的气息瞬间弥漫满屋。
吐完，褚歆端起旁边的水盆倒入了马桶。
说来也很神奇，呕吐秽物随着水流，呈螺旋状下降。
随着咕嘟咕嘟几声，不大一会儿，马桶又恢复了黑又亮，只剩下那一汪清水。
褚歆看了个目瞪口呆，擦了擦嘴上的秽物，还是伸出了大拇指赞叹道：“这马……马桶，冲的如此干净，还真是方便啊。”
“嗯，你来看，幼安，这漏斗状的斜面坡度都是我设计好的，利用水流的原理，尽最大可能将秽物冲刷干净。”陈谦指着马桶内壁道。
“特进大人真乃神人啊，给我们解决了大问题了，哈哈哈。”老板娘笑颜如花，在旁不住口地夸赞道。
“嗯，看来这马桶用起来非常正常，还算是成功了。”陈谦微笑着捋着颌下那根毛点头道。
“岂止是成功啊，简直是一大功绩，不亚于神农勇尝百草，李冰开凿了都江堰——”老板娘语无伦次地奉承了起来。
“胡闹，你说的这些先贤、大儒所做之事都是利国利民之大事，此奇技淫巧，怎能相提并论乎？”褚歆斥责道。
“嗯？你说什么？”陈谦不悦道。
“哦哦，卑职说，此等惠民良策，虽然有些七巧之术，但也不乏利民利国。”褚歆慌忙改口道。
陈谦微笑着宣布道：“风雅居实验成功了！”
说罢，转身向楼下走去。
老板娘手里拿着桃子边跟着边喊道：“特进大人，吃个桃子再走吧。”
老板娘和褚歆一起跟着小跑下楼，嘴里兀自喊道：“特进，特进大人，这是刚摘的大桃子，您尝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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