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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209章 五斗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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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温摆手,请大家入座后,有些不解地看向郗超,心道此二人为何来此?

    郗超会意,赶忙躬身道:“杜天师师徒昨日抵京,为先帝孝宗超度祈福,我亲自请他们今日过来,拜会大司马,因杜天师事务繁忙,不知今日何时到府,所以未曾禀报。”

    “哦,哦,哈哈哈,”桓温故作恍然,这才大笑道:“久仰杜天师之名,幸会,幸会!”

    杜炅和孙泰一起躬身合十,表示谦虚了一下。

    桓温虽外表粗犷,但非常精明,他是大名士桓彝之子,家学渊源。

    年轻未发迹前也是擅长清谈,经常混迹于大名士各种聚会中,与殷浩、刘?础⑼?鳌⑿簧械热瞬渭哟鸨绱笕?

    他对这种传说中的神仙之道并不感冒,比较讲究实惠。

    桓温知道这个五斗米道的宗旨是,凡是患病者皆是有罪之身,首先是要闭门思过,表示服罪,然后才能通过道中高人念咒,烧符,喝掉符水医治。

    治不好的,可不是我们五斗米道无能,是你没有诚心思过,内心深处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尼玛不是瞎扯淡的骗人之术嘛。

    “道长来舍下有何赐教?”桓温手捋杂髯,眯眼客气道。

    郗超赶忙接话道:“大司马远在江陵,与杜天师难得建康一见,我请他来给大司马看看面相。”

    “哦,”桓温心下不以为然,但又觉杜炅的名气摆在这里,想必也有过人之处,姑且听听吧。

    于是正襟危坐,面带微笑的看向杜炅。

    杜炅和孙泰一起望向桓温,仔细端详起来,看得桓温心里直发毛,不觉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他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两人对他说出那三个字。

    看了良久,杜炅白眉一挑,将手中拂尘一甩,放于腿上,捻须眯眼想了片刻。

    他谈吐自如,丝毫不失礼数,但每个字都好似经过了细细的斟酌,平淡的话语间,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严谨之意,句句如刀,不容置疑。

    “大司马将来定会位极人臣,成为大晋擎天之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侯万代,为世人所景仰。”

    桓温嘴角一撇,紫目中流露出不屑,淡漠而充满嘲讽地说道:“道长的意思是我今日之成就,已经是达到了顶峰吗?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果然神算。”

    心中却是恼怒不已,我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了,按理说现在给我个王位加九锡都不为过,只是依晋律,异姓不得封王罢了,还用你在这里说吗?

    “哈哈,大司马莫急,”杜炅笑道:“大司马今年已经是知非之年,应为后人奠定根基,可效仿当年魏武帝以及太祖文皇帝(司马昭)之事,方为上策啊。”

    杜炅的话已经很明了,桓温当然瞬间领会,但默然不语。

    自己这几个儿子年龄倒是都不大,最大的桓熙才十六岁,最小的桓欣才三岁,目前没看出什么当皇帝的资质,被司马兴男宠得都快成娘们儿了,出生时更没有什么天降祥瑞。

    这就让我给寄予一代了?我死了以后,我那些儿子还不如我。

    我看你这个老糟老头子坏的很,还人称郭璞第二呢,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

    一时间之间,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

    郗超在旁打了圆场,“咳咳,那个那个杜天师,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我再去讨教。”

    杜炅和孙泰站起身来,躬身向桓温施礼,转身走了。

    郗超送二人回来后,已接近傍晚,华灯初上。

    看看郗超没有走的意思,桓温命家人摆上酒菜,二人对饮起来。

    酒至半酣,郗超白皙的面庞上,眼圈周围已经泛红,他屏退侍候的丫鬟。

    微笑着试探问道:“如今新君登基,百废待兴,大司马是否有其他打算?”

    桓温心中一动,喝了一口玉卮醪酒,淡淡一笑道:“景兴屏退左右,定有话讲,不妨直说嘛,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大司马自永和三年伐蜀以来,历经一伐关中,二伐姚襄,平叛交趾,大小数十战名扬天下,但明公啊,”郗超越叫越亲热,故意卖了个关子,夹了口烧鸭肉,继续道:“您还未曾做出真正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足以震天下人心。”

    “哦?”桓温紫目如电,心道还是郗超知我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拍大腿道:“景兴,你可比那牛鼻子老道说的入情入理啊,以后切莫再找这样的人来了,你说,你继续说,哈哈哈。”

    “卑职观当今圣上,身体羸弱,不像长寿之人,一向喜欢长生不老之术,按照道士传授的长生法,断谷(如现今辟谷)、服丹药当三餐,风闻先帝(司马聃)也是受他影响,才……”

    桓温点头,深以为然,心道,我懂,我懂。

    郗超喝了口玉卮醪酒,喷着酒气接着道:“明公不同于常人,虽近五旬,但孔武有力,龙精虎猛,不必急于一时,先应削减异己的力量后,可再次北伐,树立威望,收买人心。”

    “唉,北伐?谈何容易啊,”桓温手抚杂髯,叹息道:“氐秦现在兵强马壮,我军恐难取胜,鲜卑有慕容恪坐镇,更难对付。”

    “明公,您可以上表令陈谦之两淮人马北伐慕容燕国,待两败俱伤后,到时您再兴兵北伐,大事可成啊。”灯光中,郗超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好,你说的太好了!景兴,来。”桓温大喜,举盏道。

    二人又对饮了一杯。

    “只是……会稽王会答应吗?”喝完,桓温有些疑虑起来。

    郗超捻须看着墙壁上的一处油灯,火苗一条一条地,缓缓道:“升平二年底,会稽王殿下命谢万和家叔父郗昙北伐,就是忌惮陈谦做大。后招致慕容恪南侵豫州,饮马长江,而陈谦近邻兖州按兵不动,令会稽王殿下濡须大败,损兵折将,那时起,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了。”

    “嗯,我这两日观察陈谦这小子和会稽王确实貌似疏远了不少,但,他的岳父武陵王实是可恶,总是恶语相向,将来必定不会放过此人。”想起司马??,桓温狠狠地拍案怒道。

    “不急,不急,明公,我们一步一步来,一个也不放过!”郗超迎合着桓温的意思,郑重地道。

    又对饮了一杯酒,桓温有些忧虑地道:“对了,景兴,你的岳父还在陈谦军中,听说颇受陈谦重用,拥兵驻扎在野王,此次撺掇着陈谦北伐,会不会令周马头不悦,再起阋墙谇帚。”

    周马头——即陈谦手下大将,中军将军周闵之女。

    那个年代的女子名字还真是有趣,比如崇德太后褚蒜子,东汉桓帝的第二任皇后叫做邓猛女,更甚者还有曹丕的皇后郭女王……

    “敝夫人,咳,咳,不必在意,虽然她性格那个那个……”提起他老婆来,正如她的名字,马头,剽悍异常,名闻建康,郗超曾经夜游秦淮河画舫,引姬听曲,回家被周马头抓的满脸是伤,一时成为笑谈。

    “嗯,我会将你岳父调回建康任职,如何?”桓温思忖片刻道。

    “如此甚好,甚好啊,多谢大司马。”郗超在座中躬身一揖。

    翌日晨,早朝。

    这是晋哀帝司马丕正式上班的第二天,议朝政的第一天。

    太极殿上高大的直棂窗全是关着的,垂挂着五彩云气?帷。

    殿中有几个汉白玉墩台,上面放着薰炉、铜鼎之类的器具,一缕一缕的青烟喷飞而出,弥漫着异香。

    时值初夏,大殿上众文武汗如雨下,但依然坚持着不去擦,任由汗水深入衣衫。

    桓温进殿时曾问过守值宦官,为何不开窗棂?

    答曰,陛下不许,见不得光和风。

    文武官员按品级而立,丹樨前站立四人,从左到右分别是总理朝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大司马桓温,太尉陈谦、尚书令王述。

    大家等了许久,才听道熟悉的中常侍田孜公鸭般尖厉地声音:“陛下驾到。”

    一时间,磬钟丝竹鸣响,司马丕迈着稳健的步伐从屏风后转出,上了丹樨。

    结果,走到最后一阶时,腿抬得低了点,差点绊倒。

    幸亏田孜在身侧扶住了他,给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带来了一丝异样的氛围。

    司马昱领衔众文武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行三叩首大礼。

    司马丕抽了两下鼻子,闻了闻大殿上汗臭味和燃香味交织在一起的怪味,不禁皱了皱眉,兴致索然,沉声道:“众卿请起。”

    一片????的声音后,众文武站起身来。

    田孜双手托着一个油光锃亮的漆黑和一名宦官走到司马丕案几前。

    宦官执斛将茶盏里倒上了黑乎乎的液体。

    司马丕苦着脸从漆盘中取了一粒比小孩儿拳头还要大一点的殷红色“仙丹”塞入口中,嚼了起来。

    他天天吃这玩意儿,没有一次是好受的,经常吧肠胃都要搅得翻了个个儿,但他很励志的坚信,越是让自己感到苦的东西,越是好东西。

    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不就是这个样子嘛。

    嚼了一会儿,司马丕端起茶盏,将黑色液体(烧符水)合着“仙丹”咽了下去。

    一系列操作,陈谦在下面看的是目瞪口呆,但其他人都面无表情。

    这是东晋流行之物,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富户商贾,即便是不吃的,也见过,习以为常了。

    在那个时候,没有吃过“仙丹”就是赶不上潮流,都不好意思自称为“名流”。

    家中没有备点存货,在招待客人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热情待客的好主人。

    只听司马丕缓缓地道:“今日正式朝议,众卿有何奏事,尽管说来。”

    “臣有本上奏!”

    众人看去,从第二排中走出一人,白面长髯,翩然俊雅,正是桓温的喉舌——中领军范汪。

    范汪来到丹樨前,躬身施礼,郎朗而道:“陛下登基,阳和启蛰,巍巍大禹,堂堂圣功;仁被苍生,德格玄穹;天地万物更新,应有一场大胜来锦上添花,迎合这隆和盛世的到来。”

    一番马屁下来,令许多大臣不齿,先帝刚死了没有几天,就是盛世了,那先帝时期就是暗无天日了吗?

    司马丕泛青的面皮上红了起来,兴奋道:“范卿请讲,什么大胜?”

    范汪直起身子来侃侃而谈:“鲜卑白虏近年屡犯边境,甚至深入到长江北岸,更围攻谯郡多达十八日之久,生灵涂炭,赤地千里;此仇不报,我大晋子民将深以为耻。”

    陈谦暗忖道,这是针对我的,tmd。

    但此时已身居太尉,贵人寡言,不轻易表态,只在揣摩着桓温的用意。

    范汪的话音一落,桓温的老对头,尚书令王述反驳道:“中领军此言差矣,陛下继承大统,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富国强民,事农耕重田桑兴商贾,穷兵黩武,不可取。”

    “一场大胜,更能令大晋子民欢欣鼓舞,士气旺盛,感念陛下英明神武,万众一心,正如《商君书》所言民之性,饥而求食,劳而求佚,苦而索乐,辱则求荣。”范汪紧跟着辩驳道。

    “战事一起,耗费钱粮无数,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况且刀兵之事,谁敢保证就是一场大胜?”王述拔高了嗓门,怒意又起。

    “尚书令大人这是说我大晋将士无能了?《三略》讲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也;国亡家破,失人也。。”

    “你分明这是在强词夺理。”

    “唉,陛下,”范汪不再理会王述,向丹樨之上再次躬身,神情肃穆道:“自中宗元皇帝南渡以来,历代先帝每每想起北方中原沦陷区大晋子民,都心痛不已,陛下一登基即北伐,一则顺应民心,二则完成先帝之遗愿,国人必将感念陛下为中兴之君。”

    陈谦暗笑道,得,这把司马丕捧上了天,好一张伶牙俐齿。

    既然说到不北伐,暗指皇帝就是对历代先帝不孝,扣以大帽,王述一时语塞,不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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