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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酆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天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麦福立刻伏跪于地，一言不发。
良久，魏德闭上眼睛，慢慢解释道：“皇爷。御马监在先帝那会儿，手里总共握着腾骧四卫，有四万兵马……”
四万禁军！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朱载酆眼前一亮，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那现在呢？”
魏德接着解释道：“国初那会儿，腾骧四卫主要由投降过来的蒙古人组成。这批蒙古人退下以后，转为抽调京营中的精锐。等到弘治、正德年间，京营战力下降，先帝便抽调边军入京操练，是卫外四家，再从外四家中抽调精锐入禁军。直到杨廷和当政期间，边军都遣回去了，也就再没有什么禁军了。”
魏德的意思很明显。麦福是御马监的人，他可以帮皇帝重建禁军力量。
再看看那个伏跪在地的麦福，果真是好大的一个诱惑。
夜深了，小皇帝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笑道：“麦福，朕能给你什么？”
伏跪于地的麦福周身一抖，颤声道：“奴婢只想效忠皇爷……”
小皇帝摇摇头道：“你又能给朕什么？”
麦福喘着粗气，紧着嗓子道：“只要皇爷点头，奴婢就能帮皇爷重建腾骧四卫。”
朱载酆长叹一声，那声音，仿佛是个历尽沧桑的老人。
这个话术，历朝历代不知道有多少宦官曾对皇帝说过。只要他今天点了这个头，明天，宫里就会有一大批宦官倾巢而出，横行天下，无人能挡。
“兵源呢？”
“从京营和边军里抽。”
“怎么个抽法？”
“这……”麦福舌头打了个结。抽就是抽，还能怎么抽？不就那么抽嘛。“皇爷只要点头，奴婢就有了胆，就一定能让皇爷重掌军权！”
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自然是小皇帝梦寐以求的事。但凡事都要讲成本，他现在还不至于需要破坏规则以加强皇权。
崇祯皇帝重建四卫营和勇士营，确实打了不少胜仗，但现在不是崇祯的局面。如今的朝堂各方势力基本均衡，大臣们也都是历史名臣，颇有行政能力。只要能稳住这个局面，以后供他在体制内部辗转腾挪的空间会越来越大。
小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亲自扶起麦福，笑道：“这件事急不得，凡事事缓则圆。你要是有心效忠于朕，朕可以交给你另一个任务。”
麦福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掉下。小皇帝亲自扶起他，又拒绝了他，又要委以重任。
麦福哭道：“奴婢誓死效忠皇爷！皇爷说往东，奴婢绝不看西边一眼。”
小皇帝本想说，让麦福纳个投名状，帮自己暗中盘点一下内廷的账目。可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麦福又不是傻子，这种作死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犹豫一阵，朱载酆低声道：
“你是御马监左监丞。自温祥后，便一直由你代掌御马监。虽然禁军已经没了，但草料场还在，马匹还在，每年采买的项目也还在。朕要你暗中摸一摸御马监的底，给朕一份明细的账目。”
莫非小皇帝打起了皇庄的主义？
“这……”麦福赶紧把话咽了下去。
找文臣和武将敲竹杠，他可以做，反正狐假虎威，死不了。查账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怎么敢做？
况且，御马监也不止他一个人说了算。
御马监还兼理着皇庄、皇店，掌握着内廷的财权，号称“内管家”。此处涉及到派驻皇庄、皇店的太监们，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张太后。这一块是无论如何也动不得的，否则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皇庄、皇店你暂时不查，只查草料场和马匹相关的账目即可。”小皇帝冷着脸说道。
麦福长舒一口气，这倒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麦福保证道：“奴婢必定给皇爷一个清楚的交代！”
麦福下去之后，小皇帝重新回到软垫上躺下。魏德收拾好满桌子的奏折，走到朱载酆身后替皇帝做起头皮按摩。
“魏德，你今天做的很好，我对你很满意。”朱载酆突然来了一句。
魏德嘴角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给小皇帝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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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蒋冕回到家后，下人说户科给事中邓继曾一直在等他。来到书房后，邓继曾终于见到了蒋冕。
邓继曾赶紧行礼道：“阁老！”
“英国公怎么说呀？”蒋冕捧起茶盏，轻酌一口。
“英国公说，他会力劝勋贵们不占张家退出来的田。”
蒋冕将茶盏往桌上一搁只听“彭”的一声，邓继曾吃了一惊。内阁首辅、辅政大臣的威严立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次退田，老夫特意请来了当年的御史张钦。哪家勋贵要想往枪口上撞，老夫便成全他。”
邓继曾劝道：“阁老，英国公平定张永之乱，也是有功的。况且那张延龄向来不把这些勋臣们放在眼里，勋臣们不满意他已经很久了。这反正也是从他张延龄嘴里吐出来的田，退给百姓也是退，推给勋贵也是退，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啊。”
蒋冕看着邓继曾那心虚的眼神，语重心长道：
“此次退田，便是一个风向，朝廷要开始抑制兼并了。如果这次做不好，百姓们骂了娘，老夫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人？”
邓继曾还想再劝，蒋冕斥道：
“你再去告诉英国公一声，让他约束好家人子弟，也约束好其他勋臣。出了事，这次朝廷是要动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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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酆第二日早早醒来，心中却在做着另一番计划：绘制一版新的《大明广舆图》和《坤舆万国全图》，并颁行天下。最好能做到所有知识分子一家一份，挂在墙上供家人子弟观摩，每个社学都有一份，挂在墙上供学童们观摩。
如今的《大明广舆图》，朱载酆也从藏书阁中要到了。可惜，他对于这份花里胡哨却没有多少信息量的地图实在提不起兴趣。作为后世的地图控，他发现这个时代的地图上只标注出了重要城镇，山脉和河流，缺少更多能让人感兴趣、不断探索的内容。
比如一座山脉上有哪些著名的山峰，这些名山大川都叫什么名字？
有哪些举世闻名的风景名胜，比如西湖，黄山在什么方位？
各地有哪些矿产？森林主要分布在哪里，草原、戈壁、沙漠又主要分布在哪里？
万里长城走向几何？全国的官道的走向是什么样的？官道上有哪些著名的驿站？
要想实现“壮民”，就要开启民智。而要开启民智，最直观的办法莫过于开展国民教育，拓宽民众的眼界。
在大明朝，大多数人的生活范围不超过方圆百里。要让百姓，尤其是学童以最直观的方式了解大明，并从内心深处爱上大明，莫过于一张内涵丰富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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