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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神思良久，道：“本官明白了。此战对于王阁老和江彬而言，都只能胜。而朝中文武百官，包括皇帝在内，恐怕都不想看到江彬胜。若江彬真的败了，王阁老失势，墙倒众人推，本官倒也周全。可若江彬久战不胜，或小胜，或惨胜，对王阁老而言，本官都罪莫大焉。只怕那时，蒋阁老也不会保我。”
季师爷笑道：“这全是因为东翁既不是王阁老的人，也不是蒋阁老的人。军国大事，不是舞文弄墨那么简单。这其中，并没有一堵墙供你去骑。”
季师爷的意思很明确，夏言不属于朝中的任何一派。如果得罪了江彬和王琼，却也没有投靠蒋冕，则王琼会有无数种方法来整你，蒋冕也不会伸手来保你。
夏言长叹道：“如此，本官也只剩下全力帮助江彬这一条路了。”
季师爷望着夏言，笑着点点头。
“这些话，你也对陈九畴说过吧？”夏言斜视着季师爷。
季师爷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情势已然不同了。陈大人在任时，朝廷尚未决定要收复哈密。等到东翁上任时，宁国公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夏言拱手道：“多谢季先生提点。本官还有一点不明。”
“东翁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安排在甘肃巡抚这个位置上？”季师爷笑道。
夏言点点头。
季师爷捻须笑道：“这场仗于王阁老而言，只能胜，不能败，这就是王阁老安排东翁巡抚甘肃的原因。旁人处在东翁这个位置，都不会全心全意相助宁国公，唯大人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计文儒之偏私。”
“你是说，王阁老认定本官会帮助江彬？”
季师爷点点头道：“只因东翁有一点与旁人不同。”
“哪一点？”
“东翁为人板直方正，却又聪明练达，将来必是宰辅之才。”季师爷笑着捻须道。
“那我现在，究竟算不算王阁老的人？”
季师爷摇摇头道：“东翁方才说，你不姓蒋，也不姓王，只姓夏。我刚才也说过，若走第一条路，事后，东翁必会被朝廷罢官夺职。那时候，谁还会计较东翁曾经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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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陵文武百官大型郊游狩猎活动的第二日。
大清早，不少人已经凑出了小皇帝所出的第二题的系数。只要把思路打开，不囿于解方程，从这道题的描述中就很容易发现：十户可得税金一两，一商户可得税金二两，故系数分别为十分之一和二。
虽然将这些系数带入每个县的数据，计算所得税金多少与最终收上来的数字有所出入，但平均下来，出入大体被抹掉了。
杨维聪也已经将系数凑了出来，正憋着一口气准备再凑第三题的数字。
潘仲骖也很快凑出了第二题的系数。可他突然想到，这第二题的预测之法所以不难做，全赖数据不多，关系明确。若将众多影响因素一并考量，使用全国上下几百个县的数据，这些系数就不是这么好凑的了。
翰林院修撰赵廷瑞，庶吉士王积、童承叙、廖道南等四人一起解题。赵廷瑞笑道：“以我看，这第二题的思路虽不足以资政，却可以叫钦天监用来预测天文。总不过几列数，互相比一比，凑一凑，看看系数几何。”
童承叙笑道：“钦天监里头的人，代代相传，陈陈相因，只怕想不到要用此法预测天象。”
王积道：“我曾于钦天监的人喝过茶。听他们说，历年星象，水文，天气，数字多如牛毛，难以发现常律。这预测之法，在实务上，恐怕不像此题中所示的这般好用。”
很快，所有人的想法都明确了。小皇帝出的第二题，考察的其实是凑数的本事。在实务中，要想使用此法，首先要发现常律，否则胡乱凑数，是凑不出来的。
现场上千人中，大概只有潘仲骖一人往“系数的通用算法”这个方向去考虑。
至于第三题，众人试来试去，都感觉无从下手，一筹莫展。
很快，第二天的围猎活动也开始了。今日，所有参加围猎的人都把心思放在了那头豹子身上。豹子被提前释放，转眼钻入山林之中消失不见了。不过，这只豹子自小被喂养，和那头黑熊一样并无多少野性，也决计不会独自跑远。
随着小皇帝用弩机射出第一箭，众人再次策马奔向山林中。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众武勋们都没有带家丁，而是提前把家丁安排在了陪跑的士卒当中。
毕竟，谁也不会蠢到真的不带家丁。
江然穿着一身便装，身背一捆箭，腰插一把钢刀，独自往山林深处行走。鸟兽虫鱼一般会躲开人多的地方。今日，他必须以一人之力，将豹子捕获。
焦洵和杨儒走在一块儿，一齐跑到一颗老槐树下。到树下一看，好家伙，陈维藩也在此等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东宁伯、彰武伯、宁阳侯三家的家丁都摸了过来。焦洵笑道：“东宁伯府的都跟我走。”
杨儒也拉着彰武伯府的家丁们随焦洵一起走。陈维藩则一个人留在老槐树下，默默沉思一阵。宁阳侯府的家丁上前问道：“大少爷，您今日捕猎吗？”
陈维藩点点头道：“当然捕猎。不但要捕猎，还要将豹子捕到手。”
家丁低声道：“小人知道豹子在何处。”
陈维藩邪魅一笑，打个指响：“带路。”
江然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此处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一阵山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江然非常满足地将后背靠在树干上，隐在树荫下，贪婪地享受此刻山风拂过衣袖的清凉，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主之无尽藏也……”
在空旷的山林中，物与我再无两分。
等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只花斑点点的豹子正直愣愣站在他面前，人与豹四目相对。
那豹子眼神有些困惑，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类，似乎并不害怕。
江然眼光一紧，屏住气息，缓缓将手搭载腰间的刀柄上，慢慢抽出泛着寒光的钢刀。那豹子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也微微吼叫，发出低沉的示警声。
江然缓缓举起刀，双手握紧，静静等候时机。豹子见状，突然大吼一声，张开嘴巴，露出尖牙，目露凶光，前爪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
时间慢得像是要静止。
江然猛然一跃，推刀向前，直往豹子身上刺过去。豹子灵活一扭，瞬间躲过寒光，双爪扑向前来，一把将那江然扑倒在地。豹子张开大口，低头便要撕咬，江然一只手赶紧推挡，死死掐在豹子脖子上，另一只手慌忙去摸身旁的刀，一时却怎么也摸不到。
豹子露出死神般的目光，口中滴下口水，爪子拼命乱划。江然大吼一声，将身体翻转过来，努力骑在那畜生的腹上。那豹子的躯干却极有力量，只见后肢猛一登，腰再一扭，再次将骑在身上的人扑倒在地，一人一豹，一并滚落入一旁的旱沟之中。
只听嗖的一箭，那豹子的眼神突然失去光彩，瘫软了下来。江然推开豹子，不顾满身的伤痕，大口喘着粗气，抬头却见陈维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沟外一脸戏谑地低头看着他。
“小江公子，今日你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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