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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城，清晨。60;62; 如过去的十几天一样，每当公鸡打鸣过去半小时，城南湖对面山上的红夷大炮都照例要给西班牙人一个“早安炮”。60;62; 炮弹越过四里的湖面，击中了湖心岛上的墨西哥城。60;62; 虽然后人杜撰的各种野史中都提到红夷大炮“一炮糜烂数十里”，但这不过是全然不知兵的文人胡诌的而已。60;62; 就算是辽东用来城防的巨型红夷大炮，其最大射程也不过十里左右。明军带来阳洲的红夷炮是拆下来的舰炮，其最大射程虽有七里，但有效射程却只有三里。如果超过三里，能打到什么完全靠天收。60;62; 四里的距离显然已经超过了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不过由于轰击的对象是一座城，也就不存在打不中的问题，再不济也能拆栋楼。60;62; 不过仗打到现在，已经连楼都没得拆了...60;62; 墨西哥城的城南每天都承受成吨的伤害。长达十余天的，自天明至日落每隔半小时一次的炮击让这里被打得碎片横飞，破木满地，大半城区已经被夷为平地。阿兹特克的神庙，西班牙人的巴洛克式建筑，平民的草棚，等等等等。只要是高过马车的东西，几乎都被轰成了碎石和木渣。在最近的几天，明军只是照例用大炮碾一碾岛上的残垣断壁，翻一翻土而已。60;62; 城南的西班牙人早在炮击开始的前几天就撤到了城北，持续不断的炮击让城南已经见不到半个人影。60;62; 墨西哥城是个小岛，也是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其面积只有三分之一个巴黎大，人口却是巴黎的近三倍。60;62; 虽然此时城内的阿兹特克人已经全部被遣送到了对岸，但城内的西班牙人依旧超过了六万，其中绝大部分是工匠，商人和士兵。60;62; 本就拥挤无比的小岛此时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地方可以活动，这就使得每间旅馆，每个军营，甚至是工坊的宿舍里都挤满了城南逃过来的市民。就连总督府里也挤满了人——所有的客房都被富商和贵族以及军官占满。60;62; 炮击无一例外地惊醒了城中所有的人，就算是做了隔音处理的总督府也无法免疫这雷鸣般的巨响。60;62; “啊...”鲁伊斯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直起身。他睁着惺忪的睡眼，伸出左手在床头柜上谈了谈。碰到一个木把手，他用力一提，把一个木盒子大小的座钟提到了眼前。60;62; “六点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比昨天又早了十分钟。”60;62; 他看了看身侧的胡安，推了推了他的肩膀。60;62; “起来啊，我的城主大人。炮轰都轰不醒你...”60;62; “拉倒吧，我的奇瓦瓦已经完蛋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胡安把手伸进耳朵，扣出了两团棉花。“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小子睡觉还磨牙？我耳朵里塞了棉花都顶不住那魔音贯耳...”60;62; “我睡觉磨牙？我还真不知道。”60;62; “算了算了，我今晚多塞俩坨棉花进去，反正也就熬这么几天了。”60;62; 他看了看窗外。以前他来总督府述职时也曾在这里休息过。清晨时分，他总是要拉开窗帘，欣赏墨西哥繁华的街巷，鳞次栉比的楼阁。现如今，他甚至一眼就能望到湖面...60;62; “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总督府都挤得和跳蚤窝一样了，走廊上全是横七竖八睡倒的卫兵...”60;62;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穿上了衬衣。60;62;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床上的鲁伊斯：“对了，我那套板甲呢？”60;62; “什么板甲？你有板甲吗？”鲁伊斯茫然地看着胡安。60;62; “别跟我装蒜。你说你想玩，我就给你玩了几天。我想着反正也不经常穿，就一直放在你那了。你出城的时候没把那套板甲给我带出来？”60;62; “我不记得了”鲁伊斯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60;62; “你知不知道，那套板甲是我爷爷在德意志订做...算了算了，反正过几天就要打回去了，到时候再去拿也一样。只希望那些明人不识货，不知道我那套板甲值多少钱。上帝啊...我在美洲这么久的工资也刚刚够买胸甲的部分。”60;62; “额...我觉得明国人肯定不识货的，一定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啊，他们有一道菜做得很好吃，一盘切成心形的肥厚烤肉，金黄色的肉皮酥松香脆，肉质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用叉子一插，脂肪的香气就会混着诱人的香料流淌出来。咬一口，整块烤肉由内而外爆开，那味道像黄油一般醇厚，肉里还有一小块脆骨呢。等抓了明人的厨子，让他们做给你尝尝。”60;62; 胡安将信将疑地看了鲁伊斯一眼，点了点头。60;62; 湖对面，朱由检也起了个“大早”。60;62; 直到昨天早上他才知道，除了他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是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的...60;62; 一想到每天早上八点起床的他，还整天和“明朝古人”说自己早起勤政...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多亏了南边山上的大炮吵得他睡不着，他睡到中午都不一定能起来。60;62; 他从箱子里拿出从钱益那里“征用”的牙刷，配着郎中准备的牙膏刷起了牙。面前摆着从西班牙人那里抢来的威尼斯落地银镜，手里抓着珐琅漱口杯，这和他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生活方式让他安心了些。虽然被卡洛斯摆了一道让他心情很不好，但他在更大的危机出现之前及时做出了反应——为避免重蹈西班牙人的覆辙，靖海军、阿帕奇人、阿兹特克人以及正在路上的玛雅人将会齐聚墨西哥城下。60;62; 眼下虽然除了新金山以外的所有城池都被西班牙人占领，但墨西哥却是嘴边的肥肉，凭着兵力的绝对优势就能轻易攻下。从另一个方面来看，“黑虎掠过突鹰”行动也取得了不错的收益，除了那只奔袭奇瓦瓦的西班牙大军以外，其余几乎全部的西班牙援兵都被各个击破，他自己更是在铜谷取得大捷。虽然并没有把西班牙人一网打尽，但先前定下的战略目的已经基本达到。这算是好事。60;62; 只要拿下墨西哥城，联军便能重新夺回战略上的主动权——这里是阿兹特克帝国的核心地带，也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核心地带。与奇瓦瓦城的入不敷出相比，墨西哥城能够提供源源不断地食物供给、税收以及十几万阿兹特克壮劳力，后者在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充作壮丁。60;62; 就算西班牙人不来攻伐，联军完全可以在墨西哥城高筑墙广积粮。到时候国安民乐，岂不美哉？60;62;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铜谷大胜的他随即重新回到了墨西哥城下，并准备在数日之内对墨西哥城发动一次决定性的总攻。60;62; 刷完了牙的他开始了人生中第二次“按时”吃的早饭。看着外面刚蒙蒙亮的天，他打了个哈欠，开始吃厨房为他“特供”的早饭——一个蒸笼，一杯牛奶。热气腾腾。60;62; 他打开蒸笼，里面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布包裹，一股香甜的气息混杂着米饭的芳香逸散出来。60;62; 掀开白布包的上端，一个饭团露了出来。饭团由煮熟的糯米和香米捏制而成，软而不散，糯中带韧。芝麻和黑米点缀其上，给单薄的白米增加了一份趣味，也让饭团多了一股别样的风味。60;62; 抓着白布咬一大口，露出了里面的油条和满满的白砂糖。米、面、糖三种食材交织在一起，一股满足感与饱腹感油然而生。60;62; 三两口，糯米包油条的饭团便下了肚，再上杯牛奶把不易吞咽的糯米顺下去，早餐便完成了。60;62; 这种由朱由检特意定制的早饭被他命名为“粢饭”。顾名思义，它和明朝早点常吃的粢糕用料差不多，只是里面包了馅。60;62; 这种和天津卫的煎饼果子有些类似的速食早点得到了厨房师傅的高度重视。由于靖海军的厨师里面只有一个天津人，所以煎饼?子这种“高技术含量”的早点确实是没法推广。但是粢饭就不一样了，蒸个饭团捏一捏就行，里面包什么馅料都很方便，好吃又省事。60;62; 朱由检爱吃的砂糖油条馅得到了江南士兵的广泛喜爱，但由于甜得发?并没有加入厨房的日常菜单。至于天津士兵要求加入鸡蛋葱花配油条的建议倒是提上了议事日程。虽然这种没有绿豆面的“伪”煎饼?子一度被斥责为异端，但考虑根本没有条件做正宗的煎饼果子，广大官兵表示将就着也能吃。60;62; 然而讨论并没有什么用。虽然朱由检“发明”的粢饭推广开来了，但广大官兵却只能吃甜面酱油条馅的。原因无他，没钱。60;62; 这年头砂糖虽然产量不低，但价格依旧不便宜。鸡蛋？四千个人就是四千个蛋，哪来那么多下蛋的鸡。60;62; 为了解决广大官兵早餐“吃得好”的问题，厨房也是绞尽了脑汁。他们曾经试过把火鸡蛋摊进饭团里，结果腥臭无比根本没法吃，浪费了好几个蛋。他们也曾经试过把玉米放进饭团里，结果饭团没法成型了。60;62; 作为万恶的“地主阶级”总头目，吃着白糖油条馅的朱由检也是觉得良心有些不安。正当他喝着牛奶，考虑要不要把白糖换成麦芽糖时，邵纲带着一红一白两名欧洲人走了进来。60;62; 白蓝军装，是葡萄牙人。朱由检心中暗喜，看来葡萄牙人很识大体啊。60;62; 那穿的和小龙虾一样的不是红衣军吗？意外之喜啊，他们若是能来助战自然是好。60;62; “不对啊！”朱由检转念一想，发现了蹊跷。从挑开的门帘处，他看见外面成排列队的红衣军，顿时一口奶喷到了桌子上。60;62; “他们背上那褐贝斯燧发枪是什么鬼啊！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