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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刀。”陆炳高声报出了最后一个数。60;62; 在全场来宾的瞩目中，最后一片肉从鸭子的脊背上被片下，整只鸭子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鸭架。鸭腿的骨头连着筋，上面的肉却被尽数切进盘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鸭肉黏连在骨头上。60;62; 待最后一片鸭肉被盛进了盘子里，宾客们一边吃着烤鸭卷饼一边鼓起了掌。60;62; 一百零八片烤鸭，三十多名客人，每人差不多吃了三片。那最后一片烤鸭被送到了朱由检手里，按照顺序正好轮到他。60;62; 但和前面两盘一样，朱由检把那盘烤鸭递给了克里斯蒂娜。60;62; “你又不吃啊？”克里斯蒂娜一边接过盘子一边问道。60;62; “不吃，我不饿。你们吃烤鸭吃得少，多吃些吧，我要是想吃可以回去吃。”朱由检微笑着说道。60;62; “你们中国人真好。”说着，她把那盘烤鸭塞进了嘴里。60;62; 朱由检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看着邵纲手上那把刀。此时，邵纲正在用白布擦着他那把割鸭子的刀。60;62; 亏得众人没看到那把刀的刀鞘，否则他们肯定和朱由检一样不敢吃这烤鸭。60;62; 那把刀不是什么餐刀，是他从大明带过来的匕首。那刀鞘镶金戴银，刀刃锋利无比，怎么看都不是一幅餐刀的样子。实际上，这是他的匕首...60;62; 这把匕首邵纲用得尤其顺手，而且昼夜不离身，睡觉的时候还系在腰上。他用这把匕首不知道抹了多少人的脖子，光是朱由检见过的就不下四五个。那次阿兹特克的恐怖分子劫火车时，朱由检就亲眼见到他把这把匕首捅进了一个阿兹特克人的后脑，又搅合了几下。60;62; 那阿兹特克人的表情让朱由检至今都忘不了。十厘米长的匕首从后脑头盖骨的缝隙中捅了进去，每搅一下，那阿兹特克人就翻一次白眼，口中发出杀鸡一般的惨叫声。那匕首搅一下，那阿兹特克人的叫声便更凄厉几分。足足搅了四五下，脑子已经被搅成了浆糊，那阿兹特克人的喉咙中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气泡音，随后彻底咽了气。他失去控制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着，活像一只被剥了皮的青蛙。两股之间因为失禁流出黄白之物，恶臭难当。60;62; 邵纲嘴角挂着邪笑，把那匕首从阿兹特克人的后脑拔了出来，刀刃上还残留着白色浆糊状物体。他一边笑着，一边把匕首在那阿兹特克人腰间裹着的兽皮上蹭了几下。白色的浆糊状物体被抹在了皮毛上，换了旁人或许会以为那是泼在身上的豆腐脑。自那以后十几天，朱由检看到豆腐都觉得有些反胃。60;62; 眼下邵纲却用这把匕首来片烤鸭。一边片，他的脸上还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在不熟的人看来是满足的笑容。片完了鸭子，他把那刀子在桌上的白毛巾上蹭了几下，和他当时在兽皮上蹭脑浆的表情别无二致。60;62; 朱由检被他这副样子弄得食欲全无。纵使面前这鸭子片得再规整，鸭子的香味有多诱人，他心中也没有提起一丝想吃掉它的欲望。在加上一边片着鸭，陆炳还在一旁“二十三刀！”“四十二刀！”这样报着数。这哪是片烤鸭，在邵纲眼中这分明是在行刑。也只有在操弄老本行时，邵纲才会露出如此专注的表情，这鸭子才能片得这样出色，以至于不知道其中门道的食客们都不由得为邵纲精妙的刀工而赞叹。60;62; 知晓个中原委的朱由检自然是越看越反胃，越看越难受，只得把送到面前的烤鸭递给了克里斯蒂娜，后者还乐呵呵地接了过去。60;62; 望着吃得满脸都是幸福笑容的克里斯蒂娜，朱由检的心中甚至涌出了一丝不忍。他用带着稍许歉意地眼神看着克里斯蒂娜，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看过来的目光，便一边嚼着烤鸭一边回以感谢地微笑。60;62; 这一幕被对面的孔代亲王看了个真切。“啧啧。”他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蒂雷纳子爵耳语了几句。60;62; “不可能吧？”说着，正吃着烤鸭的蒂雷纳子爵猛然抬头看向了餐桌对面。“难道瑞典女王转性了？她不是对除了首相、笛卡尔和那俩发小这四人以外所有的男人都不冷不热？怎么这就...”60;62; “王八看绿豆。”孔代亲王沉声道了一句。和在场的诸多王侯一样，他也向克里斯蒂娜求过婚。和其他人一样，他也直接被拒绝了。不过见克里斯蒂娜跟朱由检二人笑脸相向，他倒是没有觉得可惜，也没有觉得吃醋的意思——作为波旁王朝的领袖之一，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生出孑然妒火。他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二人，但却没有丝毫妒意，完全是出于地缘政治上的考量。60;62; “杜伦尼（蒂雷纳子爵的名字），你怎么看？”和往常一样，他开始向他的智囊蒂雷纳子爵寻求帮助。60;62; “依我看，这是好事。”蒂雷纳子爵极速嚼了两口，陪着佐餐的香槟产香槟把鸭肉咽了下去，接着说道：“婚姻是所有执政的女人都避不开的问题。伊莎贝拉用伊比利亚大婚联合了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建立了西班牙——虽然我们正在肢解她的国家，但我还是对她怀有敬意。英国的伊丽莎白因为担心婚姻会影响她对英国的统治，终身未婚。克里斯蒂娜...本以为她也会和伊丽莎白一样，因为她本来就对男人没什么好感。这倒也好，因为如果克里斯蒂娜选了别国的贵族当了王夫，不管她选谁都会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除了选路易十四陛下以外，她选谁都是对法国百害而无一利。但若是选了个远东的中国公爵...”蒂雷纳子爵顿了一下。60;62; “选了中国人又如何？”孔代亲王问道。60;62; “我记得，你们在安排克里斯蒂娜去罗马的事情，是不是？”蒂雷纳子爵并没有直接回答孔代的疑问。60;62; “没错，这事由驻瑞典大使沙纽亲自操办。”60;62; “进展如何了？”60;62; “和耶稣会搭上了线，教皇的信已经送到克里斯蒂娜手上了。耶稣会不愧是专业人士，机会把握得很好。若是在斯德哥尔摩，我们的信根本到不了她手上。那耶稣会的人似乎是伪装成中文教师混进去的。”60;62; “她答应了没有？”60;62; “还没和混进去的耶稣会教士取得联系。不过据罗马那边的消息来看，克里斯蒂娜有这个意向。她跟那教士表露过对执政的厌烦，但并没有明确答复是否会去罗马。”60;62; “有没有旁人在听？”60;62; “没有。”60;62; “我觉得...这事应该把稳了。”60;62; “你是说让她退位去罗马？”60;62; “嗯。”60;62; “理由呢？”60;62; “直觉。”蒂雷纳子爵指了指自己的脑门。60;62; “女人的直觉？”孔代嗤笑道。60;62; “不，战场直觉。”蒂雷纳子爵正色道。60;62;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希望真的如你所说吧，能把克里斯蒂娜请去罗马。如果真成了，那么瑞典必然会名誉扫地。”60;62; “不过眼下还有个更好地选择。”60;62; “你是说让她选一个远东的王夫？”60;62; “我觉得完全可行。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说，我们和中国隔了十万八千里。她能嫁过去是最好，就算她把那王夫请到斯德哥尔摩来，那对欧洲的外交局势也没有丝毫影响。中国人鞭长莫及，他们的手伸不到欧洲来。相比之下，如果她去罗马改信天主教，那就意味着退位。她退位后必定是那个‘干儿子’即位——现在想想，说不定她收她表哥当干儿子的时候就有退位的打算了。如果她真的退位，且不论卡尔能力如何，他若是联姻一个德意志贵族，那瑞典对新教的领导就坐实了。克里斯蒂娜...你说过她是个善人是吧？”60;62; “的确...这是个非常令人困惑的事情。一方面，她和她那狮王老爹一样都非常自傲，对德意志的掳掠也丝毫看不出她仁慈的一面。但在瑞典国会里，她却自始至终都在反对战争。据沙纽回报，她因为主张和平和那些议员闹得很不愉快。这次她一鼓作气打到布拉格倒是让我很意外，她竟然一反常态主动去进攻帝国，而且所过之处刮地皮都陷下去三尺...这不是夸张用法，她的确把布拉格皇宫的地皮全都掀翻了。”60;62;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是否正确。”60;62; “说说看。”60;62; “她在为自己的退位留下一笔政治遗产！她的母亲对她很不好，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她一直很怀念她的亡父。背弃新教信仰，她心里最过不去的那道坎便是父亲的信仰。若她能为瑞典打赢这场战争，并且为瑞典建立霸主的地位，那她或许就能迈过那道坎。”60;62; “所以，这个‘善人’会突然性情大变冲进德意志刮地皮就是因为这个？诶...这好像能说得通。”60;62; “我觉得只有这种解释。”60;62; “这是也出于直觉？”60;62; “嗯。”蒂雷纳子爵点了点头。60;62; “那么，若是她退了位，继位的肯定是那卡尔。克里斯蒂娜不会对外发动侵略战争，但卡尔就不一定了。他说不定会掀起一场北方战争，依照形势判断，最可能的目标就是波兰和俄国。波兰的可能性大一些，而且我这边也收到了风闻，说立陶宛的几个公爵想脱离和波兰的联邦，作为附属国投到瑞典的麾下...”60;62; “这是我们断不能容忍的！”孔代压着嗓子厉声道。60;62; “所以，让克里斯蒂娜不退位也不和欧洲国家联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瑞典不会在战后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