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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在阿姆斯特丹市民的瞩目中，宝船缓缓升起了锚链，解开了系在码头石墩上的绳索。60;62; “朱先生，你确定不用拖船？”柯克中尉站在宝船的艉楼顶端，向一旁的朱由检问道。60;62; “用不着，有你们的引水员就行了。”60;62; “阁下能确定?这么大一艘船只有引水员导航，没有拖船牵引的话，在港口里很容易磕碰到别的东西。若是真的发生了，那一切后果由你们自负，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60;62; “诶呦，放心吧，我大明的科学技术世界第一，岂是你们能够理解的。只管导航就行了。”朱由检摆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把脸对准了艉楼顶层上伸出的一根铜管。60;62; 铜管的一段船体中延伸出来，另一端是一个喇叭形的开口。开口的高度接近一米七，正好对准了朱由检的脸。60;62; 他对着鼓足一口气大喊道：“这里是舰桥，能听到吗！”60;62; “这里是接线员！能听到！”铜管里传来一声悠远地回音。虽然那一头的人喊得很用力，但传到朱由检这里只是勉强能听清而已。60;62; “接线员!咳咳...”朱由检咳嗽了两声，这么扯着嗓子喊实在是费劲。他喘了一口气，接着气沉丹田，大吼道：“接线员！让底舱开始摇橹!准备开船！”60;62; “收到！摇橹准备！”铜管里传来了回答声，声音刚好大到能辨清。60;62; 甲板下的“接线员”收到了朱由检的指令以后，在四周遍布的铜管上看了一圈，在他的右手边找到了通往底舱的铜管。他走到铜管前，捂着耳朵大喊道：60;62; “底舱！准备起航！”60;62; 喊了一遍，底舱无人回应。60;62; “底舱！底舱！能不能听见！”他捂着耳朵大吼到。这间小房子四面不透风，回音震得他耳朵疼。60;62; “喂，喂，听见了，听见了。”底舱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60;62; “叫你们摇橹！别打瞌睡了！”那接线员用尽全力吼道。60;62; “知道了，你不知道摇橹有多累...”说着，那底舱里的百夫长把一个铜管扩音大喇叭举到嘴前：60;62; “各就各位！准备起航！动作快！”60;62; 闻言，底舱里三三两两玩着叶子牌、升官图的士兵们把小桌子小马扎收了收，赶紧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抓住了橹的连杆。60;62; “头儿，我们要摇多久？”坐在离百夫长几米远处的一名士兵小声问道。60;62; 那百夫长走到他旁边，举起扩音器对准了他的耳朵：“让你摇你就摇！哪那么多废话！”60;62; 那士兵被震得愣了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抓住了橹的连杆。60;62; 百夫长从那士兵的耳边收回了扩音器，站直了身子，把扩音器举到嘴边喊到：“弟兄们，我知道摇橹是个苦活，不但你们摇得累，我在这里喊得更累！但是那帮子黑人给我们扔到非洲去了，现在只能靠自己划船。弟兄们，咬咬牙，使劲划！划到海上...咳咳...”60;62; 那百夫长咳嗽了两声，从一旁抓起的自己茶壶，对着壶口倒了一点茶进嘴，润了润嗓子，接着喊到：“各位，划到海上就有风了！有了风，每面帆留几个人看着就行了，其他人爱搓麻将搓麻将，爱打牌打牌，爱下棋下棋，随你们便。都听明白了没有？”60;62; “明白！”底舱负责划船的两百名士兵齐声吼道。60;62; “好。各就各位！右舷，推！”60;62; 宝船侧面的几只巨型长橹缓缓从舰体内探出，长橹缓慢地触及到了石质的码头，将宝船推离了岸边。60;62; 巨大的宝船平移了几米，掀起一阵波浪，把附近的船只冲得摆了几摆。60;62; 右舷的橹在水下左右摆动，巨大的宝船竟然开始以左舷为轴，转动了起来。60;62; 柯克中尉趴在右舷，惊讶的朝下看去。60;62; “朱先生，你们的桨怎么都不出水？怎么在水里划就能动？”他仔细地盯着水中左右摆动的橹，那橹的轨迹飘忽不定，推动船只的原理让柯克中尉百思不得其解。60;62; “呵哈。”朱由检笑而不语，拍了拍柯克中尉的肩膀。60;62; “说真的，我们愿意出钱购买这种技术！”柯克中尉正色道。60;62; “你能做得了这个主？”60;62; “我做不了，但我相信议会绝对会愿意花重金购买这种先进的技术。”60;62; “对不起。”朱由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技术我们不卖。你们要看呢，你们就看着。你要是能学会呢，那算你们走运。”60;62; “朱先生，价格不成问题。这世上的东西只要有价，就没有荷兰人出不起的。”60;62; “嘿嘿。”朱由检神秘的一笑，他也知道橹对荷兰人的价值——且不论橹的效率比桨高三倍，橹在复杂环境下的机动能力才是荷兰人所看中的。柯克中尉虽然是一介武夫，但几乎所有阿姆斯特丹市民都接受过一定的教育，他对橹的重要性有非常清晰的认识。60;62; 若是橹到了荷兰人的手里，别的且不说，阿姆斯特丹港的转运效率就能提升一大截。60;62; 阿姆斯特丹港内大小船舶无数，全国的上千艘战舰，1.5万艘商船几乎都以这里作为母港。荷兰一国的船只吨位站到了全欧洲的四分之三，而阿姆斯特丹的港口内几乎随时都驻泊了两千艘以上的船只。这个数字大得可怕，已经远超这个时代的港口作业能力。普通商船在进港时通常要排上几天的队才能有一个泊位来停靠，宝船也是借着参加和会之便才强行占了四个泊位...60;62; 若是有了橹，船只在阿姆斯特丹港内的航行时便能像马车一般灵便——荷兰人也有桨，但一般的小桨根本带不动大型商船，而带得动大型商船的桨却又巨大无比，在港内根本施展不开，容易相互碰撞。再者，如果在船侧开出蜈蚣腿一样的桨口，势必会让船只的适航性大打折扣，稍一倾斜就有进水的风险。60;62; 可橹不一样，这种神奇的推进方式让柯克中尉看得目瞪口呆。60;62; 如此庞大的一艘船，竟然一边只有四五个不大的小“桨”，而那些桨的窗口都远离水线十几米，“桨”几乎是垂直地放入水中。这种桨如何划得起来？难道桨叶上刻了什么魔法阵不成？60;62; 更可怕的是，这些“桨”仅仅在水中摆了几摆，这艘巨舰就像鱼一样动了起来。桨不出水？那该如何划水？60;62; 柯克中尉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橹在水下的动作。但阿姆斯特丹港内的水污浊无比，伸进水里的橹如何划水，柯克中尉是一点都看不清。60;62; 在柯克中尉惊诧地目光中，宝船缓缓地转了九十度，紧接着左右两侧的橹一起摇动，宝船缓慢而均匀地开了出去。橹在水中每摆一下都能提供均匀的推力，这和桨划水时间歇性地推水有很大地区别。不但效率要高出数倍，而且乘坐起来非常舒适。若是上了桨帆船，帆船周围的几十对桨一起划水时，船便会猛得窜出去一截，然后迅速被水的阻力拉回原状。人踩在船上也是前后一摇一晃，就像喝醉了酒一样。60;62; 可宝船却和他以前坐过的所有船都大不相同。60;62; 柯克中尉把手伸出了船舷之外——他几乎感觉不到船体的震动，甚至连划水的声音都微乎其微，只有渐渐扬起的海风和两旁往后退去的建筑才能告诉他“船开了”。60;62; 60;62; 宝船在港口内狭窄的水道里缓缓前进着，巨大的阴影遮住了两岸的阳光。在岸边浣洗衣物的少女抬头望了望天，晒着太阳的老妇惊慌地走到窗前准备收回晾晒在窗台上的被子，在街道上玩闹的孩童捡起了球准备回家避雨。60;62; 阿姆斯特丹的市民们准备抬头观察雨云的动向，却只看见一艘高近百尺的巨舰从他们家门口的水道里驶过。这艘庞然大物引得沿途的市民争相追着她观看，就连屋顶上的飞鸟也被宝船惊得飞起来。60;62; 阅江楼顶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岸边甚至被映出了一个个光斑。光斑从人群中扫过，无数人不由得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被光刺到的眼睛。60;62; 他们循着光线看去，只见在离水面近五十米高的阅江楼的重檐歇山顶上，一只镀金的朱雀铜像正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整栋阅江楼画着五色的油彩，每一处梁柱，每一个雀替都用油彩涂上了繁复的几何花纹，每一层的屋顶都用金漆涂成亮闪闪的金黄色，每一处歇山都嵌入了百花缠枝纹地浮雕，也一样都用金漆涂了一遍。60;62; 沿着每一层的屋脊，五只活灵活现的小兽蹲坐其上——龙、风、狮子、天马、海马，每一只都雕工精美，无一例外地也都刷上了金漆。屋脊下方的飞檐上缀着一个个小小的风铃，随着宝船的前行发出“叮铃”地声响。60;62; 就这么，阿姆斯特丹全城的百姓目送这艘“土豪金”的巨大战舰驶出了港湾。60;62; 开了一会，一艘小船跟了上来。柯克中尉和引水员从绳梯上下了船，宝船便径直开进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