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阅读]
https://www.leduxs.com/最快更新！无广告！
澳门总督瓦希基，戴着白色假发，穿着喇叭泡泡领，套着紧身白裤袜，踏着高筒高跟靴，手上还拄着一根拐棍，大摇大摆地站在船下。60;62; 他昂着脑袋，用下巴看人，可周围却没有人招待他——他的兵马没让带出澳门，他照办了。他的侍从被锦衣卫拦在了军港门口，他也照办了。他的武器也让锦衣卫缴了械，他也没说什么。60;62; 他手头上就剩一根拐棍，只好拄着拐棍来撑面子，以掩饰自己的心悸。60;62; 春风吹过，风不冷，但他孤零零站在船下没个照应，腿上的丝袜还没有腿毛厚，春风也变成了冷风。60;62; 吹着冷风站在船下，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上头的动静。周围的锦衣卫各忙各的，连码头的船工都不理他。60;62; “岂有此理！我堂堂澳门总督，竟然受到如此的轻视。我记住你们了！”60;62; 站在旁边的锦衣卫掏出小本本记了一笔，口里念念有词：“广州的宋先生，受命于危难之际，那也不枉叫做总督了。你一个白毛蛮子，狗一般的人，也叫做总督？”60;62; 不一会，这份报告先于瓦希基本人送到了正在吃早饭的朱由检面前——瓦希基还在下头等着呢。60;62; 朱由检扫了一眼，问道：“老邵，葡萄牙语里头的总督，锦衣卫是怎么听出来的？”60;62; “内部消息。他们对天朝只称‘专员’，对内早就自称总督了。”60;62; “行，那就再晾他一会，给我添碗豆浆。”60;62; 一刻钟后，瓦希基这才上了船。锦衣卫没调来登船的舷梯让他走，而是直接放下绳梯让他自己爬。60;62; 瓦希基望着垂在自己眼前的绳梯，直翻白眼。他想把拐棍夹在腋下爬梯，但却夹不稳。若要把拐棍叼在嘴里，他又咬不住。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拐棍别在衣领里头，这才气喘吁吁地爬上船。60;62; 上了船，他被引到了船长室，见到了朱由检。60;62; 朱由检靠着高背椅坐在一张桌子后头，正用锉刀修着自己的指甲。见门口来了人，他看都不看，望着自己的指甲说：60;62; “阁下等候多时了，有失远迎。旗舰在海上整队，我就先在这临时的住所里头招待你了，还请担待则个。”60;62; 瓦希基二话不说，把手里头的拐棍斜倚在门框上，对着朱由检打了个恭：“鄙人的总督语说得不好，天朝又不让我带翻译，还请担待则个。”60;62; “总督语又是什么？”60;62; 邵纲凑到朱由检耳边说：“就是mandarim，葡萄牙人对汉化的称呼。”60;62; “那为什么是‘总督语’？”60;62; “因为他们第一次在马六甲碰见了天朝高官，他们问马六甲人该怎么称呼。马六甲就说‘曼荼罗’，这是他们对自家总督和天朝来使的称呼——然后葡萄牙人就‘曼荼罗’这么叫，也管汉话叫‘曼荼罗’。后来他们来天朝之后，碰见的人都是天朝高官，他们就一直用‘曼荼罗’来称呼汉话。直译就是总督语，但一般不这么用，这厮大概确实不怎么会说。”60;62; “算了，你找个翻译来吧。你那里会葡萄牙语的多不多？”60;62; “最多的就是会葡萄牙语的。我们经常往安排派人。”60;62; “那就行了，别让他说那蹩脚‘总督语’了，听着头疼。”60;62; 邵纲给瓦希基找了个翻译，瓦希基总算是找回了一点体面。60;62; 他拿着调，弹着小舌音，对朱由检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60;62; 一旁的锦衣卫就这么垂着手看着他，看着瓦希基眉飞色舞地说了几分钟。待瓦希基停了，锦衣卫转头对朱由检说：60;62; “他叫瓦希基，是巴拉巴拉巴拉一堆头衔，总之是葡萄牙国王派来的人。”60;62; “哦，你让他继续说。”60;62; 那锦衣卫对瓦希基嘀咕了几句。瓦希基闻言便神色大变——他不敢相信“葡萄牙国王、几内亚之主，及对埃塞俄比亚、阿拉伯半岛、波斯和印度的征服、航海与贸易之主宰...”这一大堆封号，竟然几个词就说完了。60;62; 或许这就是总督语吧。他一直觉得总督语很神秘，这种和当地人口音完全不同的语言总是非常简洁凝练。双方签订条约的时候，葡方得写密密麻麻一大挂，而“总督语”却只需要寥寥数行就能精确概括。60;62; 哪怕在口头交流的时候也是如此。每次葡方滔滔不绝地说一大串，翻译人员却总是几句话概括，双方竟然还能交流。60;62; 他确信，这种说起来像念咒，写起来像符文，读起来像施法的“总督语”是一种高等语言，比别的语言都要高级，类似拉丁语之于法语。60;62; 不过他知道，对方越是厉害，他越是不能在气势上丢人。60;62; 瓦希基又唾沫横飞地念了一段，一边念着一边一手指天，好像在赌咒发誓。他从罗马叹到波斯，从上帝谈到撒旦，申明了三位一体的正确性，回顾了明葡关系百年来的发展历程，并展望了未来的合作前景。60;62; 待他念完，锦衣卫点了点头，又对着朱由检说：60;62; “他问，‘您吃了吗’？”60;62; “吃了，刚吃完。”60;62; 锦衣卫便回头对瓦希基说：“明公说他明白了，你继续说。”60;62; 瓦西里眨了眨眼，看了看朱由检，又看了看那个翻译。他试探着说了一句，翻译回头对朱由检说：60;62; “他总算说正题了。他问‘为什么朝廷要对越南发兵’。”60;62; “合着他前面嘀嘀咕咕一大堆都没说正题？”60;62; “没有，葡萄牙人总是????乱淮蠖眩?际敲挥玫幕埃?颐且话悴环?搿Ｃ鞴???凳裁矗俊?60;62; “你就把越南历史给他回顾一下，说一说讨伐越南的必要性。”60;62; ——朱由检说这句话的时候，瓦希基直盯着他，他在算朱由检到底说了多少个音节。60;62; 还没等他算出来，一旁的锦衣卫张口便开始念准备好的台词——他从盘古开天说到三皇五帝，从逐鹿之战说到武王伐纣，从幽王失国说到孔子周游，再说渑池之会、长平之战，最后说到秦灭六国，楚汉争雄，南越国就这么跟笋子似的从地里冒出来了。60;62; “综上所述，南越国自古以来就是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们擅自和天朝属国签订合约，是违反了‘明葡联合声明’的行为。朝廷要求你们立刻终止和安南的一切合约，退出安南，并把当地反贼的名册交出来。如此，才能保住你们御赐的贸易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