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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外交关系在西方的语境里头更加直接——所谓“凡在人臣义无外交”，就是保护国。作为保护国通行的惯例就是要让宗主国接管外交。60;62; 但保护国不只是交出外交那么简单。作为保护国，他们还有其他的义务。经济上的、政治上的，各方面都要让步，连领土主权都必须要出让。60;62; 天朝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受过儒家文化浸染的国家都不会把自己搁在与天朝同等的位置，天朝能给脸就是莫大的荣幸了。对天朝丧权辱国根本就不叫丧权辱国，这叫“父慈子孝”。60;62; 近来就有日本人在长崎开了华人商馆，这等于是在国内单方面给华人开了一条治外法权。“历史”上还有《中朝商民水陆贸易章程》，这个郑成功还看过。那份章程其实清朝和朝鲜之间的不平等条约，朝鲜还得乐呵呵地受着，全然没有不平等条约的屈辱之感，和接受上级政令无异——至少表面上是这样。60;62; 现在越南也是如此。至少表面上，这份不平等条约并没有那么屈辱。所以，郑?[的也把国卖了个对天朝有利的价格，说是贱卖也不为过——60;62; 包括出让外交权之外，这条款上每一条都字字诛心，后人要是觉醒了民族意识之后铁定要把郑?[拖出来鞭尸。60;62; 后头的内容，包括且不限于：60;62; 在法理上承认越南分为北圻、中圻、南圻三个部分，正式承认安南国解体，安南国从此之后就会消亡在史书上，连“安南都统”都不会存在。60;62; “安南国”不但让郑?[卖了，还是裁成三截卖，三个部分都卖了不同的价。60;62; 南圻卖得最彻底，因为那里无论与郑?[还是阮福濒都没太大关系，那里是占婆国的地盘，所以那里被直接出让给天朝管辖。60;62; 中圻没怎么卖，因为那是广南国的地盘。这里的安排与郑成功与阮福濒谈过的一样，朝廷拿下了岘港，但会在经济上进行让步。60;62; 和其他二者比起来，中圻算是等价交换。最先投诚的阮福濒得到了比较不错的价码，将来他也能在南洋贸易中作为“供货商”占有一席之地。在过渡阶段，南圻也会让阮福濒兼着管一管。60;62; 阮福濒在这点上看得很清楚。他们要钱，不要脸。只要有实际的利益，哪怕让他们穿得花里胡哨假装自己是占婆，他们都愿意去做。60;62; 至于北圻就完全反过来了，郑?[他要脸。为了保住脸，他可以连主权和都不要。主权对他来说只是个资产，是他自家后院的菜地，他想卖就卖。只要能保住河内，朝廷要多少他给多少。60;62; 所以，他求仁得仁，把郑成功的要求全都接下来了。头一步就是升龙改名成河内。毕竟，升龙这个名字实在是大逆不道。60;62; 除此之外，北圻还仿照朝鲜旧例，在河内设置统监府，北圻上下都得尊称其为“钦差”。这位钦差不但能自带驻军，他还能往北圻各府派驻监视机构，设立“理事厅”。60;62; 至于理事厅怎么用人，这还是参照朝鲜旧例，朝鲜旧例则是参照洪武年的旧例。洪武年的时候，朝廷对朝鲜、越南等地都发了“科举诏”。这是一种恩赐，得到科举诏的国家都有权直接去南京参加殿试，考取进士。60;62; 这个进士一般是额外加的，而且就只有三甲。中了进士之后，他们会被任命到原籍去当官，并不会留在天朝——换而言之，他们就是来天朝镀金的。60;62; 郑成功无权发放科举诏，但给越南的科举诏也没有断过。这次重提旧事，就是要重依旧例，让越南人千里迢迢跑到南京去考自己的官。60;62; 这和别的一样，虽然看起来是丧权辱国，把人事权都交到外国去了，但天朝可是天朝啊！就算是被天朝拿到了官员任命权，但这些文人们可是能因此镀上一层厚厚的金箔，光耀门楣，祖宗十八代外加子孙十八代都能沾光。哪怕是过了几百年，“祖上出了进士”这件事说起来也很有排面。60;62; 所以这是周瑜打黄盖。朝廷作为周瑜打得痛快，安南士人作为黄盖受得也痛快。不痛快的，也就只有被铁索绑在一起的“安南国祚”和黎朝的列祖列宗了。60;62; 然而，这种场面简直是细细思来恐怖至极，连郑成功这种见过世面的都不得不暗自感叹——只要坐稳了天朝的宝座，所有的士人就都是应声虫。或许国内的士人会勇于“议政”，但天朝的光环在国外却是一呼百应。朝鲜是如此，越南也是如此，这两国的士人对天朝的功名简直毫无抵抗力。60;62; 天朝的雷音就这么直接通过一张试卷直接灌输到别国统治阶级的脑子里，比洗脑还彻底，就算是某个纹额光头的洗脑也未必能恐怖如斯。至少他还得吆喝一嗓子，天朝连吆喝都不用吆喝，各国士人就像万佛朝宗似的跑到南京来了。60;62; 除了这些大事，郑成功还夹了些私货——郑成功把自己名下的两艘斗舰赠给越南，另有些部队也搁置到河内用来平叛。但相对的，越南今后每个季度都建造一艘一模一样的斗舰进贡给天朝。具体是北圻、中圻还是南圻来造，他们可以自己安排，反正每个季度一艘即可。60;62; 这么一套所谓“通商章程”签订之后，越南的国体就从政治、经济和文化意义上彻底荡然无存，全国格局重新洗牌到二百多年前。60;62;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郑成功眉飞色舞地说：“我虽然确实是把莫敬宇卖了，但我把他卖了个好价钱啊！他一个家换了一国，你说值不值？”60;62; 朱由检摇了摇头：“有一说一，谈生意还是你最擅长，你都快把他们的底裤给薅出来了。这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60;62; “附加条件自然是有的，条约上没说——大抵就是越南三部都要维持现状。北圻给他郑家，中圻给阮家，南圻质押给天朝。只要天朝不掀桌子，他们愿意在这个框架下一直玩下去，玩到大革命都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