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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一直念叨的‘大变’，竟是这个意思。”这一刻，钱谦益终于明白了朱由检的“预言”。60;62; 这个大变是什么呢？这个大变就是，外部世界有“史”以来第一次可以影响到天朝的历史进程。哪怕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天朝历来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对待。那些从南洋来的西洋人，更是和进贡的蛮夷没什么区别，他们传播基督教的过程和当初传播佛教无甚区别。60;62; 是啊，利玛窦和达摩祖师不都是洋人？他们都是来传教的，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60;62; 但是，钱谦益突然发现，这些洋人的存在竟然可以影响到中国历史的既有规律，这还真是头一次。60;62; 盐铁大议，是官营与私营不可调和的矛盾的直接体现。二者此消彼长，几乎没有中间地带。当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一场辩论就会发生，也会让天朝的政策发生转向。60;62;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60;62; 官没必要压迫民，民也没必要反抗官，因为官民可以联手折腾洋人。天底下那么多人傻钱多的洋人，个个都像郑芝龙似的，豁出命也要买上岸的船票。既然如此，天朝官民为何要在大泥坑里头打滚？一起卖船票，岂不美哉？60;62; 钱谦益悟了，所有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60;62; 盐铁大议？好办，民造官卖，大赚洋人的钱就行。土地兼并？现在满世界都是亟待开发的荆棘之地，谁还愿意豁出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脑袋灵光的，尽可以出去发财。不想挪窝的，也会因为少了竞争而过得更好。60;62; 全国人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按下葫芦浮起瓢的问题了，因为整个天朝就是那个按下去的葫芦，飘在上头的是花花绿绿的洋人。60;62; 这种事情很久以前就发生过，那就是在“有史以来”之前，在去古未远鸿蒙初开的时候。就像一颗新生的行星，还没有来得及扫清轨道。就像是初创的蒙古帝国，占了半个世界岛却还没有炸裂。60;62;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年轻”，他们还没有达到“历史的终点”。当他们愚蠢的认为自己达到“历史的终点”后，内卷就开始了。大周开始礼崩乐坏，行星开始冷却，蒙古帝国开始炸裂。60;62; 钱谦益还没意识到，内卷它就是个筐，扩张停滞带来的发展停滞都可以丢进这个筐里头。他已经意识到大概有这么个东西了，但没找到个好词来概括它。不过，这也不影响他明白这个道理。60;62; 从实际的情况出发，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是要朝贡吗？不是要用开中法往外头印‘盐引’吗？现在全部都解决了。不管是丝绸、瓷器、茶叶，国内只管加班加点地生产就行。不管生产多少，前线都能给花出去。60;62; 花钱，可比赚钱难多了！创造需求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钱谦益在国子监干了这么多年，也就想到了薅朝贡国羊毛的招数。他没想到，朱由检竟然比起快了这么多步，竟然这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实在是太快了。60;62; “陛下，您看这...”60;62;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60;62; “没了，什么都没了。以改兼赈，两难自解。嘉靖年的决堤毁田都是什么混蛋招数，咱们这才是真的改稻为桑啊~”60;62; “你在说什么？”60;62; “咳...陛下，微臣这就去安排盐铁大议的事。微臣一定，一定会让这个议题在朝臣中间拍手通过。”60;62; “哦？是吗？老钱你开窍了嘛~”60;62; “只是，陛下。”钱谦益沉声道：“虽然我知道矛头一致对外可以解决国内问题。但若是这样一来，南洋公司就变得棘手了。过去有南洋公司，是因为天朝不想涉足海外贸易，制台也以为天朝不会发生大变。但现在，事情变得太快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送了两只老虎回来，爪哇王和柔佛王也要在年末来朝贡。陛下，咱们是不是得...”60;62; 朱聿键摸了摸额头，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60;62; 曹孟德杀了吕伯奢一家，这无疑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但这对吕伯奢家里那头猪来说，简直是生命的奇迹啊！南洋公司现在就面临着完全相反的局面——这大半年了都宣传的是他们，结果南京方面怎么突然就要变天呢？60;62; 不但郑成功要摸不着头脑，朱聿键这个当事人也摸不着头脑了。60;62; 朱聿键很迷惑，他不知道用这盘棋来给阁老们科普世界大势是否用力过猛。他本来以为是灌参汤，振作朝堂，结果不成想是打了鸡血，把他们三人在南洋的布局都给打乱了。60;62;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总不能让钱谦益把这事忘了吧？60;62; 这事，对朱由检来说并不是坏事，因为这代表整个帝国会正式启动战时体制，朱由检可以在外全权代表天朝，可以随便印钱。但对大?战地重要一环，郑成功来说，这可就是大祸临头。60;62; 郑成功恐怕也没有想到他刚得了南洋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他们师徒互掐。往大了说，有可能会造成铁三角垮台。60;62; 朱聿键捂住了脑门，抱怨道：“这才好了几年啊！怎么...怎么又要开始内斗了？我大明过不去这个槛了不成？我说钱长老，你收了神通吧！”60;62; “那陛下，咱们打住？”60;62; “...”朱聿键犹豫了一下。他托着腮想了一阵，看了看孔阁老，又看了看钱谦益。60;62; “孔阁老啊，你觉得怎样，咱们动手？正式让天朝把战车开起来？”60;62; 孔阁老答道：“陛下，我建议先去封信问问制台的意思。毕竟，咱们不能里外不是人，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两个。要是先说服制台，国姓那边也就好办了。”60;62; “那咱们分开。制台那边，孔阁老你去封信。国姓那边，麻烦钱阁老了。我和他们熟，这件事我不好插手。他们要是问起来，说我在玩胶也好，说我在炼丹也罢，反正我对这事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