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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怎么等不来呢？”舒贾站在窗台，用望远镜远眺海面，却只能看见海鸟，看不见一艘船。60;62; 现在港口里连船都没了，能跑的都跑光了。若不是这些船真跑了，舒贾还以为这是东印度公司的的诡计，要骗他的停船费。60;62; “人呢？人怎么还不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三天没喝葡萄汁了，他现在嘴有点痒，眼泡也有些肿。60;62; “要不，我再喝点？”他喃喃自语起来。两天没喝葡萄汁，他只觉得油尽灯枯，浑身使不上劲，像被掏空了似的。起先他还怕事急时醉酒误事，现在看来还不如照常饮酒。他酒醒的时候还不如醉着呢。60;62; 他在房内的波斯地毯上踱步，房里各处都摆了酒橱。有沙枣汁、橘子汁、米汁、葡萄汁，各种汁。60;62; “嗯，今天喝哪个呢？诶，这里有法国的白...我呸，白葡萄汽水，我来尝尝虔诚的法国人平时都喝的什么果汁。”60;62; 他走到酒橱前，拿出了那一瓶小臂长的长颈玻璃瓶。酒盖用软木塞封死，但这难不倒他。他用随身的小刀把封口的铁丝给撬开，揭开锡封，露出里头的软木塞。60;62; “哟，这塞子不错，一看就是好果汁。我那开瓶的起子呢？唉，算了。”他一看没找到起子，干脆按照老办法，把瓶子倒过来用手敲。60;62; 砰砰两下。塞子没动。60;62; 又是砰砰两下，塞子依旧没动。60;62; “嘿，果然好果汁就是不一样。”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猛击三下——60;62; “有刺客！有刺客！”说时迟那时快，门外撞进来一群披甲护卫。他们听到房里“砰”一声巨响，问也不问就冲进来护驾——王子大人死了可不得了啊，且不说舒贾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要真让王子在他们手上丢了性命，皇帝绝不会放过他们。60;62; 一群人撞开门，便望见舒贾一脸愉悦地站在屋子中间，身上湿了一大片，手上提着一瓶正在泡着不洁泡沫的...60;62; “出去！没看见我在喝葡萄汁吗？”60;62; “大人，刚才难道不是刺客开枪？”60;62; “什么刺客？糊涂了吧。这可是天国的声音！出去出去，摩诃震旦说着就要来，你们快快离去，别打扰我喝果汁。”60;62; 众人面面相觑，都心中懊悔——平日里当作没看到便好。但今天突然撞见总督大人在喝果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这毕竟也不是什么严重到无法挽回的罪过，但像他这样天天喝月月喝，那定然是腐化了无疑。60;62; 一个腐化至此的人竟然端坐孟买的王公，这清真吗？这可太不清真了。但在莫卧尔，在印度，清真要和达摩互相妥协。不过喝酒这种事情，既不清真也不达摩。大抵，这是一种孟加拉式行为吧。60;62;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散了开去，只留下寥寥二十八个人在舒贾门前听候差遣。等他喝完了葡萄汁，这些人还得进去把他扶上床，顺便尽快把沾了葡萄汁的杯子给洗掉。60;62; 众人正低头侯着——60;62; “砰！”一声，里头又响了。一声闷响，随后便是玻璃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60;62; 众人依旧是低着头。他们猜着，这次怕是瓶子落地上了。没有舒贾的传令，他们一个都不敢进去。60;62; 正当他们继续低头待命时，楼下忽然乌泱泱冲上来一大群人，竟比刚才还多。60;62; “不要上来！大人刚才说了，等他喝完了再进去。”60;62; “还喝什么！窗口玻璃都碎了，你们是死人吗？快开门进去！”60;62; 门后候着的众人大惊失色，朝着大门冲撞了过去，连门轴都给撞了下来。撞门的几人摔了个踉跄，扑倒在浸透了葡萄汁的地毯上。60;62; 再抬头看时，他们发现舒贾也和他们一样跌倒在地。还好，还是坐着的，没死。60;62; “大人！您...”60;62; “趴下！”舒贾对门口的众人吼道：“外头有枪手！有刺客！”60;62; “您看见了？”60;62; “刚在就在外头！都趴下，现在也不知走了没有。”60;62; 此言一出，还站在门外的人有一半都冲了下去，到宫门外去找搜索。60;62; “诶呀，真是糊涂了！”舒贾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我真是疯了才会宫堡修在闹市区，我早该像父皇那样把宫室搬到远近无人的阿格拉去。孟加拉这鬼地方，人比蚂蚁还多。随便谁站在大街上都能打我的黑枪，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疯！”60;62; “大人...您醉了。当初还是您说，在这里修宫室方便请人来吃...我呸，来喝葡萄汁。”60;62; “是吗？”舒贾摸了摸脑门——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尽然。他这座巴拉·卡特拉宫修好刚刚四年，就修在达卡的市中心。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这里是舒贾为自己准备的俱乐部。60;62; 孟加拉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是东西方贸易的枢纽。舒贾在这里修个宫殿，其实和修黄鹤楼一个意思，是为了招揽名士，会宴宾客。只是舒贾自己也住在里头，这就存在安保上的问题了。60;62; 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安保问题。孟加拉是个好管的地方，这里的婆罗门都是有钱的地主老爷，他们和莫卧尔相安无事。一个交税，一个收税。莫卧尔不横征暴敛，婆罗门们也安心服从。这简直就是曼陀罗政体地模范，舒贾压根就不用管，他只要吃酒就行。60;62; 然而，孟加拉的问题也正是从醉酒开始的。60;62; 当年的他是未来可期的英雄，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敢对着发狂的战象冲锋，和奥朗则布一起直面象蹄和象牙。沙贾汗本来是看他勇不可挡，且又才智超群，是个好苗子，这才把他派到孟加拉这个要紧之处。莫卧尔有一半的中央财政都来自富庶的孟加拉。60;62; 然而一到了孟加拉，他就成了真正的土皇帝。他和他爹，一个在恒河头，一个在恒河尾，端的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住他。60;62; 没几年，放到孟加拉王国当总督的舒贾就染了一身的坏毛病。他不是醉倒在酒桶上，就是躺倒在氤氲着香汗的肚皮上。他甚至还从逊尼派改宗了什叶派。60;62; 来的时候他才20出头，而现年32岁的他依然沉浸在酒色十余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