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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煌言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饭量——后头还有将近50道菜，摞起来得有几个人高。不过舒贾也并不是个饭桶，上菜用的是小碗，每样菜也只是吃几口罢了。60;62; 他瞟了一眼舒贾，后者的眼神中满怀着期待，似乎是想从50道菜里头得到些来自天朝的赞许。张煌言却只是默默地呷了一口蔷薇露，并不说话。60;62; 舒贾忍不住了，便发问道：“议员大人，还有导师大人，您对这冰淇淋有什么看法吗？”60;62; 张煌言轻飘飘地说：“我觉得还不错。邵指挥你呢？”60;62; “俺也一样。”邵纲面无表情地回答。60;62; “这...”舒贾摸了摸头——他生怕自己招待不周了。他是个好客的人，最爱和来往的大人物喝果汁。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派到东印度公司的总督都曾是他的座上宾，各地王公也时常来到繁华的孟加拉和他射猎玩享。他怎么能让客人觉得宴会寒酸呢？60;62; 他向张煌言问：“议员大人，不知道摩诃震旦的宴会是什么安排？我听马可波罗说，你们有一个...一大瓮，两步多高，用密尔答哈宝石制成。瓮的四周包着四条金色大蛇，挂着一排黄金酒杯，皇帝和他的大臣们就用金杯饮酒。斯里兰卡国王拥有一颗天价大红宝石，值一座大城，而那个大瓮值四座大城！”60;62; “啊？”张煌言侧过头问邵纲：“邵指挥，他说的是什么玩意儿？”60;62; 邵纲回过头：“他说的是渎山大玉海。”60;62; “那不是前元的东西吗？”60;62; “是，不过现在确实是在宫里头呢。”60;62; “找到了？！那玩意儿不是万历年就丢了吗？”60;62; “是丢了，不过制台去北京的时候把它找回来了，在真武庙里头。”60;62; “怎么跑到那里去了？”60;62; “唉，当年这渎山大玉海摆在广寒殿门口，后来万历七年有人搞了一场‘火龙烧仓’，烧殿偷缸。后来拉出去了，多半是没人敢买，这玩意儿实在是太有名了，就给扔到了路边。后来被真武庙的道士捡了去，拿来腌咸菜腌了几十年，现在还一股子咸菜味。平时你吃的海椒炒肉，炒肉的辣酱就是里头腌出来的。”60;62; “我的乖乖！”张煌言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朱聿键平时吃的东西，竟然是从这么大个古董里头做出来的。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大古董拿来给做腌菜酱缸实在是屈才了。60;62; 张煌言发现，这东西似乎在国外非常有名。这倒是个有趣的事情。因为连他自己都没一下子想到渎山大玉海，而舒贾这个“孟加拉人”竟然张口就能说出渎山大玉海的典故。60;62; 他便对邵纲说：“邵指挥，咱们要不要和皇上商量一下，让他把渎山大玉海洗一洗，晒一晒，拾掇拾掇，拿来继续用。”60;62; 邵纲想了想，摇头道：“那东西做了几十年的咸菜缸了，还能拿来干嘛？拿来装酒？我怕喝了之后满嘴都是咸菜味。”60;62; “这倒也是。唉...不过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被拿来当咸菜缸用了呢，捡到他的道士难道没看出来？”60;62; 邵纲叹道：“鬼晓得是玉做的。这么大一块浑黑墨玉，换谁谁也不信。也就外头盘了一圈的龙，看着倒是唬人。不过想来那老道捡到渎山大玉海的时候，那玉缸烟熏火燎一通，又滚了一身泥，看不出来也正常。”60;62; 张煌言问：“您说，要是制台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60;62; “要是他在这？我猜他会这么决定——拿出来用就是，反正鬼晓得这玩意儿拿来做过泡菜酱缸。说不定，还有人还会赞叹这酒有酱香味呢。”60;62; 张煌言想了想，答说：“那就这么办吧，我也觉得制台他八成会这么讲。”说罢，他便对舒贾说：60;62; “我们考证了一下，你说的东西确实存在。那是个有盘龙的壶，是个传说中的厨具。用来当酒器时，可以让酒立时熟成，散发酱香味。当年宫里头就是喝着酱香味的酒，一边喝一边谈笑风生。”60;62; 舒贾恍然大悟：“怪不得值四个城，原来真的是宝物。那我...”60;62; 舒贾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本来不想自己去南京朝贡的，只随便派个人了事。但传说中值四座大城的转龙壶竟然真的存在，竟然还有让酒变成酱香味的功能。60;62; 他倒是对酱香风味什么的不太信。但他确实是很像看看有两人高的大酒壶到底长什么样。60;62; 他算了算，自己去一趟摩诃震旦也未必会有什么问题。他和其他的总督不一样，身为王室自己人的他并不需要随时回孔雀王座待命。理论上，他确实可以开小差跑出去的。60;62; 但是，跑出去真的划得来吗？60;62; 他接着问：“议员大人？我刚才看您对50道菜的安排不甚满意。那么，摩诃震旦的宴会又是什么样呢？既然要去朝贡，我想先问一问。摩诃震旦的国宴，想必得有二三百道菜吧。”60;62; “没有，我国国宴只有四菜一汤。”60;62; 舒贾愣了一下：“您说什么？”、60;62; “我说，我国国宴只有四菜一汤。”60;62; “呵，大人您怕怕不是在骗我。寻常人家吃饭也不只四菜一汤——只有四菜一汤，真的能吃饭吗？”60;62; “这是我朝先帝定下的制度。先帝认为饮食只是为了满足人的饱腹之欲罢了，吃饱了就行，不该铺张浪费。”60;62; “诶呀！”舒贾惊呼道：“我朝先帝阿克巴也是如此。自从他信了伊拉黑圣教之后，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饭只吃一道菜，只喝恒河水。”60;62; “这个伊拉黑圣教圣教是做什么的？是景教或者?教的旁支吗？”60;62; “不是...这个是先帝阿克巴自创的宗教，确实是以拜火教为主，但糅合了伊斯兰教和印度教为主，以拜日为信仰。不过信徒嘛，算上他自己，一共18个人。那摩诃震旦的先帝，莫非是也是...”60;62; “对对对，我朝也是。我朝先帝早先信仰明教，也是拜火教的分支。诶呀，只可惜两人没见面，要不然他们肯定相见恨晚啊——贵国太祖不是蒙元余孽吧？”60;62; “啊?不是，他断然不可能是蒙古人。”60;62; “哦~不是就好。你若是去南京朝圣，记得也不要带蒙元余孽。要是让祖灵震怒，在场的人都要挨个过堂，凡是蒙元余孽全都要大法度办他。”